十二
在繁花的阆中古城车站,车子停了下来。肖斌、罗雪提着包包从车上依次下来。两人缓缓而行,所有乘客都匆匆离去。他俩站在候车室外,几个尚未拉到客人的三轮车夫问他们是否要搭车,他俩摇摇头。罗雪想无论如何要先把饭吃了,再找个稳妥处落脚。他俩便边走边盯公路两边的招牌看,寻找一家合适的饭馆。最后他们来到一家小饭馆前,外面屋子里已经坐了满了人,老板娘把他俩领到里间一个没有窗户的比较闭塞的屋子。
“这里似乎没有人坐过,凳子上落满了灰尘,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给我们换一个屋子。”罗雪瞧着四壁对老板娘说。
“很是对不起,没有地方了,二位将就一下,我马上来擦桌子和凳子。”老板娘歉意地说。
罗雪在桌上撕了餐巾纸,把桌子和凳子麻利地擦了一遍。
“你要吃什么菜,请你点吧。”肖斌拿过菜谱放在罗雪面前说。
“随便吃点,你点了就是。”罗雪把菜谱递给肖斌说。
肖斌点了三份菜,一份水煮鱼,一个红烧牛肉,一份青菜汤,然后又要了二两酒。
“还要什么菜,就点哟。”肖斌轻轻说。
“就两人吃不了那么多,吃了再说吧。”
“要不要喝点什么饮料?”
“喝点花生奶就行了。”
“老板娘,拿瓶花生奶来。”肖斌朝厨房内喊道。
菜端上来了,冒着热气。他俩由于没有吃早饭,肚子都有点饿,便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人长的瘦,要多吃点饭哟。”肖斌用充满激情的目光盯着罗雪说。
“嗯,”罗雪点点头。
吃过饭,肖斌付好钱后。他俩便去寻找宾馆。阆中的宾馆比比皆是,但不及南平的整洁清爽。最后,他们终于找了一家比较安静整洁的宾馆,在五楼上订好了一间房子。那房间也有两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大彩电。站在房中的窗前就可以俯瞰到大半个阆中城。
“咱们到哪去玩呢?”肖斌说,“到公园去坐坐吗?还是到张飞庙,锦屏寺去走走?”
“太累了,我不想去,我瞌睡困,想睡会觉。”
“好,那你睡吧,我下街去买一双袜子和鞋垫来,脚上这双袜子穿脏了,我要把它扔掉。”
“我和你一同去吧!”
他俩出门来,沿着窄窄的楼梯下楼来,走到一个小卖部内,肖斌在那里买了一双灰色的袜子和蓝色鞋垫。他们便回转屋来休息。由于两人头一夜谈得很晚,没睡好觉,大家都开始犯困。罗雪便倒在靠窗的小床上开始睡觉,肖斌在另一张床上蒙头大睡。就那样,两人静静地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才醒。罗雪起身来在水龙头上洗了脸,再用梳子梳了梳披散的长发。然后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夕阳的余辉温柔地洒在古城上空,把繁华的古城照得异常明朗,那黑色的大雁绕在古城上空盘旋低回。从窗户对面一家酒楼里正飘出一曲曲感伤的乐曲,罗雪坐在小床上,一声不响,这伤感的乐曲激起她内心深处的凄凉。她静静地沉醉在飘零的旋律中,好像这乐曲正在诉说她在艰辛尘世的辗转飘零。不知何时,肖斌已悄悄地坐在罗雪身边,他用手温柔地、安慰地理了理罗雪的长发,然后紧紧地把她拥在胸前,罗雪温顺地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忽然肖斌伏在罗雪的肩头轻轻地流起泪来,罗雪抬起头,望着肖斌眼中滴落的泪水。她抬起手,轻轻地、轻轻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两个人就那样沉默地久久地相互拥着,谁也不说一句话,两颗悲苦的心都浸在泪水中。直到下午七点,在暮色苍茫中,两个人才出去找馆子吃饭。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要了一小锅鸭丝火锅。罗雪心情比较低沉,她慢吞吞地夹着锅里的酸萝卜丝吃。
“你喝点什么?”罗雪问。
“来瓶啤酒。”
“那你呢?”
“我还是喝花生奶。”
“服务员,拿瓶啤酒,拿瓶花生奶。”罗雪朝柜台喊道。
“来,多吃一点,长胖点。”肖斌说着便往罗雪碗里夹了一块鸭肉。
“我觉得这味道不见得好,还没有我妹夫弄的好吃,我妹夫也在开火锅馆子,他弄的味道可好了,我经常在他馆子里吃。”罗雪一边吃,一边轻轻说。
“那他们是怎样弄的呢?”
“就是那种鸳鸯火锅,吃点菜。”
吃完饭,两人沿着长长的街道散步。罗雪想听肖斌唱歌,他们走了几条街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一个歌舞厅,于是只得返回宾馆。他俩一前一后地走着,肖斌在前面吹着口哨,优雅地走,罗雪跟在身后,默默地一声不吭。罗雪举眼望着肖斌潇洒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这来之不易,柔肠寸断的爱情重又降临到罗雪的身上,使罗雪感到幸福甜蜜。
“哦,油纸袋里还有两个昨天没吃完的桔子,我来把它削起吃了,你大概渴了吧?”罗雪一进屋便说。
“嗯。”肖斌一边应着一边打开电视机,电视里面随即传来了《两只蝴蝶》、《丁香花》等歌曲。肖斌情不自禁地跟着唱起来。一时间,两个人的心情又变得快乐无比起来。罗雪削好了桔子便递给肖斌一个,自己又拿起一个桔子削。两个人吃完桔子,他们又跟着电视唱了一会儿歌后,肖斌问罗雪:
“咱们怎么耍呢?对了,你斗的来地主吗?咱们来斗地主。”
“斗是斗的来,不过,我的技术有点差,两个人也有法斗吗?一般都要三个人呢。”罗雪眼里含了笑意愉快地说。
“两个人也有法。”
“好,咱们来吧!”
肖斌从包里拿出一副扑克,脱掉鞋坐到床上去,罗雪也脱掉鞋,坐到床上,两人就那样促膝挨坐在床上玩扑克。罗雪平时对这类游戏丝毫不感兴趣,可她觉得能与肖斌单独相处非常幸福,于是十分快活地笨拙地拿牌洗牌。开始几个回合,肖斌老是盘盘赢。
“我就不信邪,你盘盘赢,哪有这事?”罗雪笑嘻嘻地嘟咙着。
“我的技术有点高哟,你的技术也太歪了。”肖斌说。
后来,罗雪渐渐地赢了几回合。
“我是后来居上哟,我终于赢了你。”罗雪欢快地大声说。
玩了一会儿那样的游戏,罗雪说:“不玩了。”两人便又来猜牌,肖斌手里拿了四张牌,对罗雪说:“这是两个?,两个?,对不对?”
罗雪瞟了肖斌一眼脸上的神态,听了听他说话的不是很硬的口气,笑了笑说:
“是。”
肖斌一亮牌,果然如此,罗雪便发出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肖斌也哈哈大笑起来,接连猜了几回,几乎都猜中了,又是一连串的笑声。然后又由罗雪拿牌,肖斌来猜,肖斌却屡屡猜错,两人又发出一阵阵幸福欢快的笑声。
十一点过时,罗雪觉得困意来了,忍不住打了几下呵欠说:
“我瞌睡来了,我要睡觉了。”说完,她便下床来爬到靠窗的小床上,准备开始睡觉。
“罗雪,在这边来吧!我们聊会儿。”肖斌充满深情地对罗雪说。
“不,我就在这里。”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这一生受到的打击太多了,我心中的负荷已不堪重负。假设我们今后走不到一起,你明白吗?我们彼此都不能让对方受到任何伤痛。”罗雪对肖斌轻声说。
“我这个人是非常尊重别人的。”肖斌不由在唇边浮出一抹温厚的笑。
罗雪抬起温情的眼睛,带着坦然的神色打量着肖斌,然后走到肖斌的身边紧挨着他和衣躺下,娇柔的躯体依附在他的身傍……然而,尊贵的纯洁的感情高于一切,罗雪身上散发出的难以抗拒的魅力,肖斌终究自我克制住了。那一夜,由于连日来大家都没休息好,都觉得疲累不堪,很快地,两人便香香甜甜地进入了梦乡。直到凌晨时分,罗雪睁开惺松的睡眼一瞧,发现肖斌还在沉睡,便坐了起来。此时,肖斌被惊醒了,他坐起身来不由抱住罗雪的头,罗雪也紧紧地搂着他。他开始低头吻起她来,他的嘴唇发热,似乎在她身上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热流,令她如受电击,感到爱意笼罩在四周。过了一会儿,肖斌低头注视着罗雪那两汪清泉般的眼晴,充满柔情地说:
“雪,在我的印象中,我认为我爱的人不会是这个样子,她应该生活的很好,以前,我还以为你找的老公要么是一个行政官员,要么是一个厂长,要么就是一个很有钱的富翁,哪知,你却找到这样的老公。”
“你能说说你自己吗?你究意是什么原因要和你妻子离婚?你还没告诉我呢!”罗雪闪着那双清丽的大眼说。
“你老公有的毛病,我妻子就有。”
“我老公主要是开口就说难听的话,我受不了,两人一说话就动气,人呢?也没有追求奋斗精神,他就不想想如何去把一个家庭建设得更加和睦幸福。”
“唉,看来,你我两个是我们班上最惨最可怜的人,婚姻都很悲惨。”
“命运真是捉弄人呀!”罗雪凄然地说。
“要是当初咱俩能走在一起,那生活照样会很幸福,我会想办法调到你们柳贻来教书,我会百倍地疼爱你。但是,有可能我后面也会出去拼博的。因为我向往外面具有挑战性的生活,虽然外面很累很苦但很充实。”肖斌充满无限感慨地顿了顿又说道,“要是咱俩走不到一起,怎么办呢?那我会遗恨终身的。”
“我也是。”
“不能,绝对不能,我们必须要走到一起。”肖斌毅然绝然地说,“我离婚是离定了的,我已经和我妻子闹了三五年了,并不是因为你出现我才离婚的,没有你出现,我同样要离婚,我和我妻子的感情确实已经破裂了,无可挽回。就看你能不能走出你那个家。”
“我又何尝不想离婚呢?”罗雪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两个人就那样长时间地相依偎着,外边的世界对于他们算是暂时休止了,两个人都感受着他们从未有过的幸福快乐。罗雪明白今天中午就必须和肖斌分别,明天星期一就要回校上课了。她真不想回家呀,她感到跟肖斌在一起,是如此的轻松快乐,而回到家里,则是无休止的沉重烦闷。
“等会儿你就要回家了。”肖斌无奈地说。
“嗯,”罗雪点点头说,“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不想离开你,真正的是相见时难别亦难那。雪,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不知道。”
“我昨年在成都,没有时间赶回来参加我班的同学聚会,也就没有同学们的联系电话,在伏虎的时候,当罗兰问我要不要班上同学的电话号时,我首先想到的是你的电话号码,但我又不好意思第一个就把你的号码记下来,我怕罗兰看出来。我另外抄了几个同学的电话号码,又才抄你的,抄好后,我第一个就给你打的。雪,你一定要多吃饭,长胖些,你看你的气色很不好,面黄肌瘦,眼圈周围一圈黑晕,只有你的嘴唇才显得有生气,小小的,红红的。”
“大概是这四个月动荡不安的生活造成了我今日的凄惨样吧。”
“女孩儿家一定要学会保养自己,不过,你脸上还没有皱纹,你可以到美容院去洗洗面什么的呀。”
“我一般都没那闲心情去,我觉得耽搁时间,平时只是擦点保湿霜就好了。”
两个人的如水柔情心心相照印,彼此都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中,谁也无心下去吃早饭,直到十一点时,两个人才收拾东西下楼找了一家馆子吃饭。罗雪那些天胃口不好,没有食欲,吃饭时总是无心下咽的样子。
“看你吃饭好斯文,小口小口地吃着,难怪长的瘦,记住,一定要多吃饭,长胖点。”
“我没胃口,我回家去弄点开胃健脾的药吃,把身体和精神调理一下,就会好起来的。”
肖斌吃完饭,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啪”地点着了,举止极为优雅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
“雪,假设你今后跟着我过日子,要受苦受累,你会不会怨我呢?”
“怎么会呢?”罗雪轻轻地摇摇头。
吃完饭,两人来到阆中车站,他们找了两个座位在候车室内坐着。罗雪不由从包内掏出手机忍不住把手机开开。刚一开机,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
“喂,哪位?”
“我是罗华,姐,你在哪里?你要回来吗?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城里的姑父和幺姑都来了。”
“要,我马上就回来。”
“妈想给你说话,我让她跟你说。”
“嗯。”
“孩子,你在哪里?你把我焦心惨了,是不是你那个同学下来了,叫他在家里来耍,你回来嘛,何倩老师在找你,有个学生的家长也在找你。家里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打不通。”罗雪的母亲在电话中委婉地哀求罗雪。
我的手机电量不足,不容易打通。我这个同学确实过来了,他马上要回去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母亲打的,她给我说好话叫我回去”。罗雪笑了笑对肖斌说。
一辆去绵阳的车开过来停在了车站上,他们上了车,拣了两个前面的靠窗的座位坐着。肖斌不由轻轻地牵起罗雪温柔的小手,两只温暖的手就那样深情地握着。罗雪的一颗心也沐浴在爱河中,她那显得略黄的脸也被心中的热情照亮了,那双亲爱温婉的美目中闪着柔情的光彩。
?“先生,买不买书,这是我自己写的书,十元钱一本。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子肩上斜挎着一个黄色的大挎包,”向肖斌问道。
?“你喜欢看书,我给你买一本。”肖斌对罗雪说。随后,他掏出钱付给那中年人后,双方便在书上用潇洒飘逸的字体签了名。随后,那人便离去了。
?“这个人的字还是写的蛮漂亮的,我的字就写的不行,平常我在黑板上写字,要是写得手臂发软了,我就会随心所欲地乱写乱画起来。”罗雪掉过头,对肖斌说。
?“你要好好地加强练习,我们今后来比赛谁的字写得好。”
?“肯定是你比我写得好,我们读师范的时候,还是该好好练一下字,那时上晚自习练字的时候,我们看见老师来了就假装练,老师走了就不练,真是自己害自己。”罗雪说。
“车子出发了,缓缓地驶过繁华热闹的阆中古城,把那高大威武的张飞塑像,各个商店橱窗前高高挂着的喜气洋洋的红灯笼,那穿梭不停的人力三轮车都远远地抛在脑后。”
?“怎么办呢?马上要分别了,我把你送到柳贻去,在柳贻下车,然后再搭车走。”肖斌充满留恋地说。
?“这一离别,也不知何时再能见到你。”
?“雪,与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安闲悠然、轻松快乐。”
“我和你有同样的感觉。”
“以前坐车,我从不和我妻子坐在一起,我讨厌她,即使她死了,我也不会同情她的。”
“是什么原因,使你这样恨你的妻子,难道是她背叛了你吗?”?
?我结婚的时候,就有人给我打过电话,但那时生米已煮成熟饭,我想我结了婚是一定要离婚的,但一拖就是这许多年,后来又有一个儿子。
在车子驶入柳贻街上时,罗雪给肖斌一一指点,哪里是她妹夫开的馆子,哪里是她父亲做生意的商店,哪里又是她的老家。车子在驶出罗雪家很远很远的一段路上停了下来。两个人下车来站在公路边上。
?“雪,我回成都去了,我给你买点什么礼物呢?哦,对了,我给你买一副墨镜,再给你买一套成都流行的那种很有坠性的裤子和丝绸衣服。你上班时戴上墨镜,再在太阳底下举着一把小花伞在大街上走着,飘扬的长发,高挑的身段,是很有气质的,保证人们的回头率高极了。”
至此,罗雪通过短暂的与肖斌的接触,对肖斌的爱恋也是愈来愈浓。肖斌那过分多情,易于陷入爱情的感伤性格令罗雪感到一种眷恋;他的柔和细心,令她心中洋溢着无尽的幸福;他那优雅地带有磁性的歌声也令罗雪的心境感到异常甜美;他的极为优雅稳重的言谈举止也令罗雪无比欣喜。这个人,他像已在某个地方等了她一千年一样,短暂红尘中,难道这就是她所要寻找的心上人吗?
到成都的车从前方远远地驶过来了,肖斌一招手,车停了下来,他再次充满深情地瞥了一眼罗雪,转过身上车去了。车再次启动开走了,罗雪的心空落落的,直到车子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她依然站在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