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你的庄园，都是不同的花盛开！”阿兰诺不经意地说。
“和你有异曲同工之妙，每次都是换了女伴。”君邵阳开着玩笑，从隋馨手里将花篮取了过来：“我先去花房了，还有些客户订的花要准备。你们去餐厅看看吧，今天的早餐可是最令人期待的。”说着他就离开了。
隋馨想听从君邵阳的建议去餐厅，但阿兰诺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突然说：“老科隆就要到了，你和我一起去迎接他吧。”
和香水品牌打了5年的交道，却很少有机会与调香师近距离接触，但老科隆却是这极少机会的例外。想起老科隆漂亮的白胡子，幽默的话语，隋馨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问：“穿成这个样子去迎接他合适吗？”
“正式的宴会又没开始，还是说你只想在人前都是盛装的打扮？而且，你昨天收集的资料难道没有这一条吗？老科隆永远喜欢第一个到达聚会的现场，他最乐见主人家居的打扮迎接他。”
隋馨皱眉，这资料当然不会收集到，不过她已经记下并会补充到资料中去的，于是径直向通往大门的林荫道走去。
阿兰诺走在隋馨的身边，挂着浅笑，沉默不语。这个小女人认真起来近乎偏执，但很有趣。
穿过林荫道，来到庄园的大门口，花香依旧浓郁，真有些分不清是园中的芬芳，还是格拉斯的空气中凝固的芬芳。
没一会儿，一辆劳斯莱斯就缓缓地驶了进来，管家上前拉开了车门，老科隆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说是老科隆，其实不过近60岁的年纪，只是因为调香师中还有两个科隆，所以他就被冠上了老字。
老科隆一下车，就和阿兰诺打着招呼：“我依旧是第一个吧？他们抢不走这个位置的，对吧？我的大男孩。”眼光流转，落到隋馨的身上，笑容又灿烂了不少：“馨？意想不到，难道你终于肯放弃那份工作？我就说嘛，就算当了合伙人又怎样，还不如来做调香师，让更多的经典味道出自你手，我来教你如何？”
隋馨笑着摇头：“你的提议我一定考虑，能拜你为师，是我的荣幸呢。”
老科隆认真起来：“香水的灵魂在东方，你这样的东方女孩可以给香水带来震撼的，这可是香水界的幸运！”
被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隋馨借着笑容掩饰着：“今天，你带来了什么新的灵感之作？”
老科隆的笑容一僵，神色也暗淡了：“灵感之作？我需要的不是灵感，而是感受和在意。”
阿兰诺斜睨了隋馨一眼，隋馨皱眉，不止是传媒上广泛通告，老科隆10年没有推出过新品，但他早就放出了话，在今年圣诞将推出新的大作。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并不顺利，或是还不满意，既然如此她转了话题，说：“花园里的风信子正盛开，记得你说过那是你最喜欢的植物。”
老科隆点点头：“我已经让亚当帮我预留了花朵呢，风信子的芬芳要用最传统的工艺萃取才是最好的。”
“那是怎样的工艺呢？”隋馨顺着老科隆的话问着，不经意扫到阿兰诺凝视的目光，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这可是秘密，等你拜我为师的时候，我一定教授。”老科隆又恢复了幽默：“风信子一会儿再看好了，我可是先要去餐厅了，为了这顿花果早餐，我才保持了这么多年第一个到达的。”
“餐厅早已做好准备了呢，听亚当说，今年的蛋糕也是别出心裁的。”阿兰诺接了话过去。
老科隆眉飞色舞起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说着就向庄园快步走去。
1.11 端倪
离庄园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能闻到食物的香气，而这香气又融合了些许花草的芬芳，更加甜美、清香起来。
老科隆轻车熟路地走进宽敞的餐厅，长条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花点，他在盛着花瓣的玻璃碗里沾了沾水，算是洗了手。然后迫不及待地走近餐桌，站定，并不取餐，还闭上了眼睛，接着一边缓缓地移动脚步，一边浅浅地吸气，辨别着食物的气味。就像是一种仪式般，虔诚又神秘。
“这是覆盆子派，嗯，不错，用的覆盆子竟然是新鲜的，这派里还加了梅花和桃花的花瓣，淡香又悠长。”说着又走向旁边，一边闻一边品鉴着。
隋馨也上前，跟在老科隆的身旁，好奇地分辨起来，果然，每道食物中都加了几种花草，而且花的取材位置也不同，有的是花瓣、有的是花蕊、有的则是花的果实。但是它们与食物的香气相得益彰，让人食欲大增。
最终，老科隆停在了一个蛋糕前，皱了皱眉头，睁开眼：“这里添加的花草似乎有很多，但味道却纯净得像一种似的，很独特！”
隋馨深吸了口气：“这个味道我闻到过，对了！是湛蓝，是非洲苦艾和布枯叶融合后的味道。”
“你也知道湛蓝？”一个略带严厉的女声传了过来。
隋馨和老科隆都立即回头，一袭红衣的中年女子就站在门口，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正笼罩着她的身影，红衣在光晕中仿若一道霞光。
老科隆渐渐露出笑容：“克里斯汀娜，10年你都未参加这个聚会了……”
“你认识芭芭拉？”克里斯汀娜打断了老科隆叙旧的话语，定定地看着隋馨。
“是的，我去过她的店，在那里第一次闻到能让人身心如此安静的味道，当时我感到的是在浅浅温情中带有一丝忧郁！”隋馨如实回答。
克里斯汀娜点头：“看来你就是芭芭拉提过的中国女孩了，她说你的嗅觉很敏锐，而且对香氛的感受有着与生俱来的特质，只不过你要是师从科隆就有点可惜了！当年他就误人子弟……”
隋馨有些尴尬地看向老科隆，老科隆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甚至有些毛头小伙子的羞涩，难道是他们之间也有说不清的偏见，她不由得看向阿兰诺……
阿兰诺的眼神掠过隋馨，他走上前，挽住克里斯汀娜的手臂：“你们不用为她发起争端，馨可是我的王牌员工，我绝对不会放走她的。”
老科隆和克里斯汀娜惊讶地看向阿兰诺：“你终于入主PT了？那亚当会怎么做？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这样闹了？争来夺去的有什么意思？”
“你们还不是一如既往地争吵，何况我们呢？不这样争夺，怎么激励自己努力呢？”阿兰诺似笑非笑。
隋馨有些迷惑，隐隐地感到阿兰诺和亚当之间并不是她一开始认为的朋友关系。
“我们之间的游戏，你们没必要这么紧张吧？”君邵阳慵懒的声音传了进来，并夹带着铃兰的香味。
阿兰诺和克里斯汀娜都闭了嘴，老科隆皱了皱鼻子，说：“这温室里生长的铃兰就是没有在山谷中生长的味道好，很多时候，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如此培育，虽然仍是铃兰，却已经不是真正的铃兰了，更不知道它是否还能寓意‘幸福的到来’？”
克里斯汀娜从君邵阳手里取了一支铃兰，轻轻地嗅了下，点头：“还是5月盛开的铃兰，味道更好些，3月的铃兰似乎少了春风和春雨的味道。”
“花房里培育的花朵是用来观赏的，并不是用来提炼的，所以也不必这么纠结于它的味道。再说，普通人注重的只有它的外表和香气，并不像我们要的是它的灵魂。”君邵阳将花篮里的铃兰都插进了花瓶。
“今年还要去找莫扎比吗？”克里斯汀娜低声问身边的阿兰诺。
“当然，直到他同意售出那瓶香精为止。”阿兰诺慵懒却又坚韧地说。
“还是那么想调出那瓶破碎了的香氛吗？算了，那不是你的错。”克里斯汀娜眼中的温柔与慈爱，让她的容貌靓丽生动起来。
老科隆一时忘记了要说的话，只是凝视。隋馨听了只是淡淡地好奇，对于阿兰诺的过往，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但莫扎比的哪款香精让阿兰诺如此执着呢？
君邵阳露出淘气的笑容转头问老科隆：“这些糕点你判别之后，最期待哪款呢？”
老科隆只好收回目光，指向令他驻足的那款蛋糕，慢慢地说：“这款的味道很独特，有冰与火的炽烈交融，也有安宁的气息，却又带着忧郁，似乎是要把人的一生都融进去了。”
“矫情！”克里斯汀娜不屑。
“我也是很欣赏这款蛋糕，它出自拉斐尔西餐厅的糕点师傅之手。”君邵阳说着又转向隋馨用中文说：“这个糕点师傅也是咱们国人，个性和你很像呢！”
“是吗？那一定要结识一下了。”隋馨漾起笑容。
阿兰诺瞪了隋馨一眼，飞快地说：“既然你们都说这款蛋糕会很好吃，那我就先品尝了。”说着他取了一小块放进口中，眼睛一下瞪得好大，细细品味后，他漂亮的黑眸咪了起来：“果然味道与众不同。”说完他又取了一块，放在餐盘里递到隋馨手的手中。
隋馨道了谢，等他们都各自取了一块品尝起来，她才放入口中，眼眸也不禁瞪大了，这个味道太独特了。刚开始有丝辛辣、有丝微甜、有丝淡苦、又有丝果酒的酸和香醇，大大震撼了味蕾，咀嚼几下后，蛋糕中的花草与面粉、鸡蛋等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起来，最后似乎化作了一道清泉……
“原来花草做成蛋糕也能这般美味，这般魔幻？”隋馨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因为花草是有灵魂的，所以用它制作的东西都有着灵魂，蛋糕如此，香水更是如此。”老科隆也从回味中感慨起来。
“近来，你用它们的灵魂又制作出了什么巅峰之作？”克里斯汀娜不失时机地讥讽着老科隆。
“虽然这10年，我没有什么新作，但我心底一直有一抹馨香，早晚会抒发出来的。”老科隆无比郑重地说：“其实，今年也给G品牌调制了‘真’系列香氛，但依旧不是我心底的那抹芬芳。”
克里斯汀娜撇嘴：“今年我也有3款定制香氛要参与香氛大典，那我们就在大典上一决高下了！”
“如此看来，今年的香氛大典很值得期待了？”阿兰诺瞄了一眼隋馨，示意她该在此时与老科隆和克里斯汀娜做好沟通。
隋馨会意，刚要开口，君邵阳却抢了先：“香氛大典上排名靠前的都是销售额极高的，当然这少不了馨的功劳，是身在PT的她强烈造势，才让众多香水融入各阶层人的生活。但是我还是坚持，真正的香水应该是定制的，而不是流水线上的产物。”
“香氛本身就是为了带给使用者愉悦心情而存在的，应该是让更多的人享受到这份快乐，而不该是奢侈品，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的东西。当然我并不是排斥定制香水，毕竟那也是一种对香氛至情至性的表达方式。但是，我相信每个调制出美妙香氛的人也一定希望更多的人都能享受到香氛所营造出来的美好感受。而且，我一直认为，世间唯一像忘情水的就是香水，它能让人们使用后就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不快，从此快乐。”隋馨反驳着君邵阳，她知道君邵阳一直坚持每个人都该寻找属于自己的香氛的理论，但是毕竟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再说哪一瓶香水不是凝聚了调香师的灵魂？
老科隆点头：“馨和我坚持的一样。”
“所以你就对自己曾经销售了千万瓶的香氛得意不已？所以你会10年推不出新品！”克里斯汀娜冷笑：“我却和亚当的看法一致，所以我更倾向于定制香水，让真正懂得香氛的人拥有这种集萃天地万物精华的产物。”
“哈！”老科隆摇头：“你说只有定制香水的人才是真正懂得香氛的人吗？我倒是觉得她们是在将内心的欲望融入香氛中，污浊了香氛纯净的灵魂。而能让万千人喜爱的香氛才是真正纯净的，因为它不需要去附和购买它的人的喜好，只是把自己的灵魂、芬芳带给她们就好了！”
君邵阳大笑起来：“这么多年不见得你们，竟然还是这么大的火气，一见面就要争个高下不可。”
“我以为10年够久，原来我弄错了，就算是100年也没有用，有的人永远不会改变。”克里斯汀娜冷言冷语。
老科隆却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进：“某人亦如此，不过这样才最吸引人！”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该接受挑战才是，那我也调制一款推向市场的香氛出来，看看到底是你的‘真’香氛更受人追捧，还是我的‘执’香氛更好。”
“那最好不过了。”老科隆有些眉飞色舞。
隋馨将老科隆和克里斯汀娜之间的关系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她笑着走到老科隆身边，递给他杯咖啡：“既然我们的观点一致，我就该和你并肩去战斗！”
“好啊，来做我的徒弟，我一定会让你成为知名的调香师！”老科隆信誓旦旦。
“我是说我来帮你做宣传，这个才是我擅长的！”隋馨浅笑。
“其实很多人未必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擅长的是什么，你们中国有句话我很认同——‘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老科隆喝了口咖啡：“知道这咖啡中加了什么？”
隋馨嗅了一下，立即回答：“奶沫里有樱花的花粉。”
“你看，你这样的嗅觉不来做调香师太可惜了。”老科隆说。
“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她是属于我的！”阿兰诺打断了老科隆：“如果你不打她的主意，我倒是乐意助你一臂之力，赢得克里斯汀娜的心。”
君邵阳也走了过来，无害地笑语：“克里斯汀娜可和你的那些女人不同，你那些招数可行不通。”说着又看向老科隆：“我也想助你一臂之力，但我是想让馨做你的徒弟，我也觉得她不做调香师太可惜了。”
老科隆的眼光一亮，继而摇头：“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忙，因为我相信这两点心愿我都能如愿。”
喝完了咖啡，老科隆浅笑：“今天真的是美好的一天，那些老伙计也该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