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
昨日静王、乐王逼宫谋逆一事,到此刻,众朝臣还心有余惊。
静王与乐王都是疑心极重之人,并不太相信他人,逼宫之事参与者并不多,熙宇帝也并未因此而大起杀戳,而只将与静王、乐王有上一丝半点往来的家族、朝臣,于昨日下午令刑部逐一擒拿查问后,或贬往异地或罢职。
皇贵君、德君、静王、乐王已被关入宗室大牢。
现任孙家家主的皇贵君嫡姐孙静自杀,以保孙家族人性命。
孙家家族庞大,且姻亲门客甚多,熙宇帝也心知不可重惩孙家,将孙家有官职者全部罢去官职,全族贬回原籍,无旨不得入京。
鲁家全族也被罢去官职,贬回原籍。
周应九族抄斩,参于谋逆的骑营将领全家抄斩。
熙宇帝在早朝时正式下旨,立九皇女博婉玳为太女,众朝臣相视一眼,无一反对,全部跪地三呼万岁,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颜静茹喜行于色,是最为欣喜,喊得最为响亮的一个。
她的嫡子,如今已不单单只是个王君,而将是这大耀王朝的凤后,那巍耸在千年王都中霞光四射的九重宫阙的主人。
而她,也将不再是那个人人认为占着谀媚奉承而爬上高位的寒门官宦,过不了多久,她便将是当朝凤后之母,未来太女乃至帝王外祖,颜静茹仿佛依稀可预见颜家在不久后门庭若市的场景,仿佛听见颜家迈入大耀世家行列的脚步,此时此刻,估计再没有人比颜静茹更希望熙宇帝早归极乐的了。
才刚下朝,颜静茹就即刻回到颜家,朝服都未曾脱下,便大步迈向后院,在怡景阁门口等上片刻后,宫侍请她入内。
拜见王君,这是颜静茹每次到怡景阁后心情最复杂的时刻,既欣喜又憋屈。
欣喜的是颜家在她的手中终于出了位王君,她也算为列祖列宗光耀门楣。憋屈的是儿子坐着,手执香茗,浅尝轻品;自已站着,低眉垂目,欠身施礼。
就算颜墨梵想免了她的礼,她都不敢,一屋子的宫侍十数双眼睛盯着,随便些许礼节上的待慢被这些个宫侍传了出去,都够礼部和御史弹劾她三天。
“母亲,不必多礼,我都说过多次,您不必如此。”颜墨梵将母亲扶起,他很不喜欢父母亲对自己行礼,以前颜家上下内眷对他行礼,他都因自己颜家嫡子的身份,没有异样的感觉。可是现在,父母亲给他行礼,他便觉的心里难受。他总觉先前宫中百花宴的那件事,不知哪天自己会害了颜家上下,对颜家对父母有愧。
颜静茹看了眼立于一旁的宫侍,颜墨梵立刻将他们遣退。
“今日在大殿上,陛下下旨,立了九皇女为太女,你已经是太女正君了,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凤后……”颜静茹起身,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品了口儿子亲手递上的香茗。
“母亲,甚言。”颜墨梵立刻打断,不让她再说下去,环视了眼屋内,除自己与母亲外并无其他人,这才放心下来。
“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如今这院中人多,若是落到有心人耳中,后果并非你我可想。再说,这也不见的是什么好事,孩儿记的,这大耀凤后似乎没一个是长命的,孩儿别的不求母亲,只希望母亲将来能对父亲好一点,将来无论孩儿是身于皇墙之内还是地府之下,都会对母亲感激不尽。”颜墨梵象是说着平常事一般,手中玩转着已喝干但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没有一丝伤感。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母亲花了那么大精力栽培你,可是希望你将来在万万人之上,父仪天下,让颜家成为大耀的名门耀族,什么地府不地府的,尽说些晦气话。“颜静茹听着颜墨梵这些话,心中很不是兹味,更觉憋屈,自己千万百计终于让他入了陛下的眼,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推他入火坑一般,一早的好心情都被他给搅了。
“孩儿只是不希望再有人笑话母亲宠侍灭夫。”颜墨梵自知在家时日已不多,也不想再多报怨,惹着母亲。只是颜景清过继给了颜家正夫,却不管在颜家还是在外都是将刘侧夫叫做父亲,刘侧夫也堂而皇之的将自己当作颜家正夫,几次颜墨梵要找她理论,都被颜家正夫劝说了下来,之后颜墨梵被立为九皇女正君,皇家派来训导宫侍,颜景清与刘侧夫的言行被宫侍逮着几次,两人才有所收敛,颜墨梵担心自己一旦进了九皇女府,这两人岂不是要变本加厉的苛责父亲。
“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担心你父亲,你放心,大耀未来凤后的父亲,谁敢动他分毫。”颜静茹正色说道。
颜墨梵蹙眉,只是不语,他心中也是清楚,只要自己这正君之位坐的稳,父亲的颜府的生活应该无忧,这应许是他进九皇女府唯一的好处。
可是,每次自己只要想到她是十皇子的皇姐,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怯意和厌恶来,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一辈子与皇宫、与这个人没有交集。
二月二十七
熙宇帝突然卧床不起,虽然御医正没有透露一星半点关于熙宇帝的病情,但朝臣们都明白,陛下身体自去年秋季开始,就每况日下,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怕是不容乐观了。
当晚,政清宫传出一道圣旨,太女监国。
三月初九
熙宇帝便已开始在昏迷中痛苦的呼吸着,时不时还说着一句两句任谁也听不懂的话来,博婉玳坐在床沿,看着宫侍给她灌参汤,红肿的眼中,却已不象儿时父君离开时那样能落下泪,此刻,她已经痛到了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