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不起。”
齐妙只觉头疼,她这爹娘纯粹是磨合了几十年,没事找事吵了,以前更严重的事都有,也没见他们红过脸的,现在倒好。下人端了茶来,齐妙奉给他们喝,问父亲,“那古货是什么模样的?我看看还能不能再买回来。”
齐老爷见女儿终于关心自己,这才展颜,“我瞧见了,是个老头买的,左手拿着个油纸包,右手拿着我看中的玉葫芦,身形圆圆的,可不就像个葫芦。”
“样子呢?”
“圆,从里到外的圆……”
话没说完,门外有人推门朗声笑着,“谢大人,我来吃饭了,带了半只烧鸭,赶紧添碗筷吧。”
齐老爷闻声转身,一瞧那胖子,刚沾凳的屁股又弹起了,“就是他!”
谢崇华失声一笑,齐妙也笑开了。笑得宋大人一脸莫名,左手拿着的烧鸭还悬在半空。
烧鸭配清酒,谢崇华又让人去附近客栈打了饭菜来,丰盛了这一桌。宋大人听了方才的事,颇觉有趣,又道,“我以前是觉得我跟谢大人有缘,没想到跟齐老爷也有。”
齐老爷已经不气不急了,“的确是有缘,我前脚刚进去,就瞧见你拿着葫芦走了,差点没急晕。”
“店里那样多东西,独独一起瞧中这个,也是缘分。既然有缘,我就将这东西送给你吧,也算是见谢大人的岳父见面礼。”
齐老爷忙拦住,“这可使不得,君子不夺人所爱。”
宋大人说道,“可真不要跟我客气。”
推辞一番,再推就生分了,齐老爷连连道谢,就收下了。齐夫人撇撇嘴,低声,“这下你高兴了,亏我白白受你的气。”
齐老爷理亏,笑着道歉。齐夫人也不完全占理,方才马车路过,也的确是该停的。大庭广众道歉了,也就没再摆个脸,等回房再慢慢算。
宋大人瞧着齐老爷这头一偏,这侧脸倒觉眼熟,看得仔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齐老爷说完了话,想起客人还在一旁,回头和他说话。这猛地一偏头,整张脸入了宋大人眼底,突然就想起像谁了,略有惊吓。
谢崇华问道,“宋大人怎么了?”
宋大人讶异道,“齐老爷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他忽然想起前几日谢崇华说他内人娘家人曾有在宫廷待过的,齐妙……齐老爷,他更觉诧异,“敢问齐寻礼可是你们齐家族人?”
好端端的提起这事做什么,齐老爷莫名,“正是家父。”
“那……他当年可是做过宫廷御医?”
齐老爷略有得意,“家父曾任太医院院使。”
“哎呀!”宋大人用力一拍大腿,几乎是跳起来的,“可算是解了我六年困惑啊!”
满桌人都瞧着他,宋大人不好解释,拽了谢崇华往外走,“我有急事要和你说,各位先告辞,官场中事,不能告知,还请见谅。”
一桌人都愣神瞧他,不知宋大人所为何事。谢崇华更是不解,随他步子前去。穿过内堂,走入无人院中,宋大人才停下来,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巧合,喜的是知道谁在对谢崇华下黑手,“你可还记得,上回我去鹿州见你,曾问过你可在京师得罪过什么人?”
“记得。”
“那样问你的缘故是要查科举可有人舞弊,记得吧?”
谢崇华点头,“记得。”
“可后来我回去查,却什么都没查到,那年科举众读卷官更是规规矩矩,令圣上与我大为困惑,此事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查。可今日我才知道,你是得罪了谁,又是谁在舞弊科举啊。”宋大人喜得都不镇定了,这意外冲击让他很是惊奇,“你可知道你内人的祖父当年任太医院院使时,曾做过何事?当年任院使的是厉太师堂弟,后来犯错被齐寻礼参了一本,因此丢了官职,后抑郁而死。齐寻礼怕厉太师报复,所以回到故里,失去行踪。”
“但凡参加科举的人,尤其是入了会试的,都要查上三代。所以你的户籍一栏,因你妻子缘故,也有齐家三代众人名字,故而齐寻礼的也定是在的。你当时与我交好,厉太师又视我为敌,定是查了你的户籍。所以那么多才华横溢的士子中,偏是你落选十名外。我查这案子时,便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谢崇华倒有一点不明,“为何宋大人一口咬定是厉太师所为?”
宋大人说道,“我让人跟踪那几个读卷官半载,发现他们和厉太师来往甚密,我也曾怀疑就是厉太师舞弊了科举。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他要对你下手,而不对我的几个学生下手。而今我才明白啊……他不是冲着你去的,而是冲着你内人祖父的昔日仇恨所去。”
困在心头六年之久的事,如今突然解开,心头就如有重石放下。宋大人顿觉无憾,无憾之后又觉后怕,“那厉太师为人小气,刚愎自用,幸好当时我没有坚持求圣上让你入京,否则你在京师,只怕早就没命了。”
谢崇华听得也是心头有凉风扫过,日照之下也觉心凉,若真死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死去。当年入京落选,被派去做了个小知县,看似不幸,实则大幸,也亏得是自己命大。
宋大人想着想着,冷笑一声,“如此看来,厉太师更是留不得了。待我回到京师,便跟皇上说明,定要斩下他的人头,保你周全。”
一番话听得谢崇华动容,不过是几面之交,却得他力保,“大恩大德,日后定会拼了性命报答。”
宋大人得他一句话,也很是欣慰,身是懦弱文人身,心却是大丈夫。
过了两日,漕运结束,宋大人便运粮返回京师。
不等他从京师传来好消息,却有个坏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央——圣上突然驾崩,太后掌权,扶持自己的小儿子登基为皇,下令全部藩王入京朝贺。
一时天下哗然,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