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禹已经站在门外,想到方才,又是心闷,又是痛心。他在外头说道,“我先去见见你哥哥。你好好照顾阿芷。”
本应该是他这做哥哥的照顾,却要拜托他人,听来可笑,但又无可奈何。
谢崇意答得也不舒服,不是不愿照顾她,只是陆家的事他也算是全部知道的,陆大哥找陆芷更是找得很是艰辛,如今见面却是这种结果,旁人看着都觉心酸。他拍拍那紧裹被褥的团子,说道,“阿芷,那是你哥哥,你亲哥哥,你不要怕他。”
陆芷窝在被子里没答话,也没应声。她不知道那个是谁,但是一看见他,就总是想起一些很奇怪的事。她想起他们曾高高兴兴的过活,可是一眨眼,他们就全都变成血淋淋的人了。
然后就是昏天暗地阴湿的地方,她被关在那里很久很久,每天除了吃一点饭,还要被喂很苦的药。喝了那种药,脑袋就昏昏沉沉的,有人在耳语——“你爹娘不要你了,他们把你卖了”“是你爹娘把你卖了,你没有爹娘了”“他们死了,你的亲人都死了,你去了新家,要好好听话,不然你也会死”……
每日每日,昼夜不休……
谢崇意见被子下的人不抖了,起身去瞧,发现她脸上挂着泪痕,就这么歪着身子睡着了。他抹去她冰凉额头上的虚汗,又瞧了许久。他之前那样嫌弃她,真是……不应该。
知县每月可休沐四日,只是谢崇华想尽快将陈年旧案过一遍,免得有冤假错案。想到历任知县,他就不放心。这一查,果真是陆续查出许多冤案。复审复核,翻了许多案子,上任两个月不到,已博得一片赞言。
陆正禹寻人打听衙门位置时,就听一路百姓说道“是要去击鼓鸣冤吧?去吧,那谢大人公正廉明,不会给你判错案的”。寥寥几句,他就知道好友已是个受人拥戴的好官了。
对出仕并没有太大抱负的陆正禹听了后,倒也假设了一番,若是当初家中不曾生变,只怕两人已是朝中并肩的好友,而不是天南地北,各在一方。
谢崇华今日休息,出门时怀中的外甥女抓着他的衣袖不许他走,要和他玩闹,因此没在午后立刻过去。那慕师爷过来寻人,他才和姐姐一起出去,到了日光明媚处,小家伙才眨巴了眼,得了暖暖日晒,也不缠着这舅舅了,打了个哈欠才乐意回母亲怀中。
谢嫦娥将孩子抱好,笑笑,“快去办公吧,我带青青去走走。”
“让妙妙随姐姐一起去吧。”
“不碍事,来了这里两三回,也知道路了。”为了长喜街那块啃不下的地,常宋携她来了三回,如今吃过饭,又去睡了,简直将这里当家。磨不到那块地,就不愿走了。谢嫦娥也懒得理会他,他睡了更好,免得动不动就生气。
谢崇华送她到了街口,这才去衙门。到了衙门口,见那正门口站了一人,起先还以为是要来报案的,可那颀长背影一看就觉眼熟,再一看,心头咯噔,一时不敢相认。
陆正禹将那悬挂高门“明镜高悬”的牌匾看了一会,察觉背后有些许声响,转身看去,见了那清瘦年轻人,刚平复的心绪又瞬间澎湃,“六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