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择了那云阁。云阁耸立在五丈有余的石台上,上筑两层阁楼。阁楼刻有精细花纹,周围游廊临水,青藤攀缘,翠柳拂岸,更像空空幽谷,也是徐老爷十分喜欢地方,心觉有缘分,更多两分赞许,问道,“为何选了这里?”
却见他默然稍许,才道,“服丧期本就不该大肆喧闹,这里静心,能为我爹娘好好祈福。”
一番话本该听得感动,却让徐老爷听出隔阂疏离来。
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心里就永远装着他的亲爹娘。虽然无可指责,可徐老爷听了到底不舒服。
这几个月来他虽敬重自己,什么话也听从自己,但他却并不悦。
爬上石台,那守在入口处的下人弯身问安,去敲门告知。
一会身着孝服的陆正禹开门出来,因饮食清淡,心情更是寡淡,这几个月来也没见多长肉,没有神采奕奕,只是多了三分沉着和冷静,少了往日轻佻。
徐老爷还没开口,就见他过来接手手上的账本。这些账本事关徐家万贯家财,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碰的,可如今陆正禹来接,交与他时,却像卸下千斤重担,顺其自然让他接了。
陆正禹将账本抱回小厅桌上,倒了茶水过来,“伯父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来教你做账。”徐老爷见桌上放着的国策,说道,“你曾答应过老夫,三年后,会继承徐家家业,不再出仕,可如今看来,你仍没有忘了这件事,否则又怎会还看这些,我给你的书,你却不看。”
陆正禹看了看那国策,那是他离开家时,从书架上带走的唯一一套书。每每心中苦闷时,便拿来瞧看。他默了默说道,“我怎会忘记您收留我们兄弟三人,又给温饱的恩德。这书……是一个于我很重要的姑娘送的。我答应过您的事,怎敢毁约。您给的书,都有在看。”
徐老爷面色这才温和,又道,“女色误人,正当韶华,多学点什么才对。这些账本,你好好看看。徐家家业日后都是你的,如今慢慢学。我已年老,不知何时就归西,你若在徐家毫无建树,这位子你坐不稳,一众掌柜也不会服气。”
听见归西二字,总觉感伤。陆正禹许久才问,“为何您要选我?明明同宗同族的优秀子弟不少。”
徐老爷见他终于问这话,心知这是终于亲近自己一分两分了,若是隐瞒,日后他也不会再问其它,缓声道,“我若如今择定我堂兄的孩子继任,日后我入土了,家财便是我堂兄一家的。那我堂弟、堂叔,甚至是侄子,便会觉得这样不公平,怎能让那些家财被我堂兄侵吞。到时候哪怕没有斗得两败俱伤,也会心有间隙。所以宁可将家产给外人,也不会给他们。给了外人,至少他们,还是同一阵营,家族之间也没有斗争,徐家仍旧源远流长。”
陆正禹微顿,“而我却会被视做仇敌。”
徐老爷没有否认,又移目看他,等着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