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霞的脸倏忽变得通红,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慕君扬对着钱长清的头轻拍了一掌道:“小孩子家别乱说话。”
钱长清冷不丁被打,有些莫名其妙,刚才那乐儿姐姐分明是这么说的。
慕君扬去不理会他满是委屈的控诉,抬眼看了一眼燕落霞,复又道:“长清,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对你燕姐姐讲。”
钱长清闻言,眼睛一转,立马收了委屈的表情,对燕落霞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跑了出去。
尽管医馆前门后门全都敞开,可是燕落霞见屋里只剩下慕君扬与自己还是有些紧张,慕君扬一定已经知道她喜欢他的事情了。
“落霞姑娘,请坐吧。”
慕君扬的声音依旧平静,燕落霞不知他要给自己说什么,于是依言在柜台一侧的长凳上坐下。
“落霞姑娘,我这里有一份你的东西。”慕君扬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了出去,“我本想待与姑娘的合约结束之后归还,但今日巧儿姑娘提起,便先还了姑娘吧。”
燕落霞抬眼看去,见柜台上放着的正是自己交给胡屠夫的田契。虽然你不知为何这张田契会在慕君扬手里,可是听到他后面的话却让她有些疑惑。
“慕大夫的意思是说……”燕落霞接过田契,有些不确定道,“是说……我不必再来了吗?”??
燕落霞又回忆了一遍刚才慕君扬与乐儿说的话,觉得有些难过,她深深的爱慕慕君扬,可是他却因为对自己没有男女之间爱的那种喜欢便要让自己离开。
“慕大夫,你不要将乐儿姐姐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她……她都是胡乱说的,我……我……请慕大夫不要让我离开。”
“我并没有让你离开。”
燕落霞听了慕君扬的这句话,立时抬起头来,眼里尽是喜悦,又带了一些惶恐:“真的吗?”
“谢谢你!慕大夫,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尽力的。”
慕君扬见燕落霞时而欢喜时而悲伤地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落霞姑娘,你不必这么努力!”
这是什么意思?燕落霞十分不解。
“落霞姑娘,不论乐儿姑娘说的话是何意思,我都想让你知道,我只是莲花镇的一个过客,现在不会长居于此,将来可能也不会长居于此,所以还请姑娘不要将心思在我身上放太多。”
慕君扬语罢,又指了指燕落霞手里的田契,道:“像这种抵押田契的事情,姑娘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我……”
“姑娘对我的好意,我十分感激。所以才会不希望姑娘因我而伤心。”
慕君扬之所以这么说皆是因为他出镇的前一天去王大娘家里帮她诊治,闲聊中得知燕落霞向胡屠夫抵押田地用以赊肉却被胡屠户欺负的事情。
原来燕落霞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来医馆做帮工,因为没有时间去照料田地,所以才会想到拿田地与胡屠户作为抵押。而如今燕落霞的田地里播种的正是胡屠户的水稻。
难怪他们每日肉类不断,竟是燕落霞在后面为他们贴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让一个弱女子为她这般委屈,实在不该。
慕君扬不由责怪自己太过粗心,于是去找胡屠夫将田契要了回来,又将所欠下的银两补齐。可是因为在莲花镇,银子并不怎么通用,所以他才会出镇购置真善没有的布匹、首饰以及一些生活用品,与镇上居民交换。
“田里这一季的收成我已经与胡屠夫商议好,待水稻成熟之后,镇长会出面为你讨要。”
燕落霞听慕君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情,可是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还请姑娘不要将心思在我身上放太多”。
原来慕大夫已经知道她对她的喜欢和爱慕,只是还没有等到她对他正式表白,他便拒绝了自己。
“慕大夫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才拒绝我的吗?”燕落霞抬头看向慕君扬,面上有些难过。
然而慕君扬没有回答,只道:“落霞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只是我并不适合姑娘。”
燕落霞闻言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慕大夫,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绝不会打扰您的。”
慕君扬虽然不知燕落霞究竟是何想法,但是听到她如此说,倒也放了心。感情的事情,纠缠不清最为伤人,既然明知自己不可能与她有将来,自然是越早说清楚越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燕落霞确实如她所说,平日里与往常并无两样,即使见了慕君扬也是大大方方,似乎已经将慕君扬的话听了进去。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尽管祛除寒气的药还没有停,可是顾灵若已经觉得完全恢复。这段时间,她几乎每日都会留意自己的手,从最开始的焦虑到遗憾,再到坦然接受,她终于确定,自己七秒记忆的特异功能在不知是何原因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消失。
顾灵若的病大好之后,便代替钱长清在医馆里面帮忙,而钱长清则被慕君扬安排增加练武的时间。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外面的消息传来,顾灵若他们三人的生活过得极为安适休闲,每日除了治病以外,便纵情于附近的山水,一时间厨房里的野味也多了不少。
而顾灵若面对着风景如画,安宁祥和的小村镇,心情愉快放松了许多,偶尔会有一些小期盼和小忧伤之外,顾灵若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开阔了许多。
而她与慕君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她总觉得慕君扬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可是她又不好去问是什么。
自那日他们两个谈话之后,如同约好了似的,再没有提起过以前的那些事情,从外表上看,好像依旧很亲密如同是真正的兄妹。
这一日傍晚,凉风习习,月儿通明,十分适合饮酒寄情。燕落霞为他们三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却没有留下与他们一同共饮。
酒过三巡,钱长清已经伏在桌上鼾声如雷,而慕君扬却将原先水榭里的那把琴拿了出来。
琴声泠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撩人情丝,往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两人脑海里面一闪而逝,顾灵若举着酒碗,面上无尽哀愁。
琴声尽,情丝起,圆圆的明月在地上洒下一道银辉,慕君扬的眼神胶在顾灵若身上久久不动,将顾灵若面上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神色似喜似悲。
顾灵若将杯中酒饮尽,突然发现慕君扬的异态,终于忍不住道:“慕君扬,你是不是对落霞姑娘说了什么?”
慕君扬闻言,将视线从顾灵若身上移开,抬头望向空中的明月道,声音带着些落寞道:“你想说什么?”
顾灵若本不想与慕君扬说这些,或许是今晚夜色太美,又或许是月亮太过明亮,这一刻的顾灵若特别想告诉他,自己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幸福。
顾灵若还记得一个月前燕落霞的几个小姐妹来寻她,当时她们就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少女们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是指头雀跃的鸟儿一般。
她本不想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少女们的声音实在太过清脆,即使后来她们压低了声音,顾灵若依旧能够听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也就是那个时候顾灵若才知道原来燕落霞是因为爱慕慕君扬才会来到这里做帮工,也知道她们想要在莲花会上与慕君扬表白。
顾灵若其实早就已经觉察到燕落霞对慕君扬的心思,直到亲耳听到这个事情,立即认真的将燕落霞与慕君扬做了可能性分析,燕落霞单纯善良,为人又诚恳,最重要的是她十分会照顾人。若是慕君扬他们两个能在一起,顾灵若十分赞同。
“难道你没有发现落霞姑娘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慕君扬闻言装过头,看了顾灵若一眼道:“落霞姑娘有没有什么变化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她有何变化。”
“是吗?”
顾灵若闻言不禁皱起眉头,她总觉得燕落霞自从那日之后便与往日有了许多不同。
往日的燕落霞经常会因为慕君扬简单的几句话而不好意思脸红耳赤,而且会常常偷看慕君扬的一举一动,,每天也总要问上好几遍“慕大夫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可是现在她却总是面带轻愁,再没有像以前一样一会儿看不见慕君扬便问个不停。
甚至,好几次,顾灵若都有见到燕落霞静静地坐在厨房里面发呆。
这分明是失恋的样子。
顾灵若反复回忆了燕落霞的变化,发现就是那天晚上她的变化最大,钱长清与她说几次话她都只顾着发呆,没有听到,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时不时地归家住。
所以一定是慕君扬对她说了什么。
“你肯定是对她说了些什么!”
慕君扬见顾灵若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于是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道:“不错,我确实告诉她让她不要喜欢我。”
“你……你怎么能当面对她说这些?她心里定然会很难受。”
“你怎知她会难受?”
顾灵若闻言,十分无语:“这根本就不用想,一看就知道了呀?”
“一看即知?”慕君扬将酒碗放下,深深地看向顾灵若,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道:“灵若为什么能看到别人的伤心,却看不到我的伤心呢?”
“我……”顾灵若一时不察,又被慕君扬将话带到自己身上,一时有些语塞。
“灵若可知,我拒绝落霞姑娘时的想法其实与你拒绝我时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