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似死时心恍然(二)
“兰轩姑姑。”
“瞧我,怎么突然和你说这些,只是真的太憋屈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或许这就是娘娘的命,可是——可是——“兰轩说着说着便似是要落下泪来,惹得钟玉儿竟不知所措,忙拿出帕子给兰轩抹泪。
“娘娘的苦,玉儿也知道,只是玉儿除了帮娘娘抓药什么办法都没有……”
见此刻钟玉儿似是有些触动了,兰轩忙道,“不!你有法子的!你有法子的!”
“啊?”
“只要皇上对娘娘好,娘娘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苦楚了。”
“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医女。”
“这——要不!让艳姬娘娘的皇儿落了也可啊!”
一听这话,钟玉儿的脸色瞬间发白,猛地甩开兰轩的手,“兰轩姑姑你怎么说的出这种话!”
“我——我也只是太急了,娘娘真的太苦了,我真的看不下去!”
“不论如何,姑姑你也不应该拿皇子的命开玩笑!”
看着钟玉儿那决绝的摸样,似是起了恼意,兰轩便知这话已无说下去的必要,立马转峰又道,“玉儿,你就不觉得冤枉吗?你入宫那么久,可是到最后还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医女,连碰到皇上多一点儿的机会也没有!”
钟玉儿一听,有些凝重的低下头去,“我只是个医女,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想我现今也已二十有余,在宫里看到那些宫女一个个天降甘露,成了小主,娘娘受宠时,不去说任何人,而现今所有的恩宠都被艳姬一个人霸占了,难道你就不觉得过分吗?”
“这——”
“只要契机打击艳姬娘娘一次,说不定自此你的荣华富贵就来了!娘娘对你的好你也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往后就这样孤老在后宫里,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吗?”
看着钟玉儿犹豫不决的摸样,兰轩得意的扬起了唇,眼见她就要被自己说动了,却怎知钟玉儿却忽的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行!对于艳姬娘娘我已满心愧疚,段不可做出此种有违天理之事!”
“只要娘娘复宠了,你就有出头之日!”
“不行!我不能在害艳姬娘娘了!否则——”
“害娘娘?你之前做过什么!”
钟玉儿一听,立马捂着嘴巴,别过眼去,“今日之事还望兰轩姑姑充耳不闻,我也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这事儿我绝不能做!”
话说到这里,兰轩也自知没有任何说下去的必要,想不到在钟玉儿与艳姬之间还有一段隐情,也只怕正是因为这一段隐情让她怎么也不肯害艳姬,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罢了,罢了!这事儿也权当我没有说过……”
然而话虽说是完了,可是钟玉儿却久久没有应声,看着她那深思的模样,兰轩更是困惑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儿困扰着她,或许这件事儿里也内有乾坤!
回到窓晔殿时,差不多已是酉时,兰轩立马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香妃,香妃听闻却只是凝眉淡笑。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有了倪端,“兰轩,你觉得若是我们将钟玉儿与艳姬之间的事儿挖出来,那么艳姬会不会对这个钟玉儿恨之入骨?”
看着香妃那冷笑的墨阳,虽说兰轩也见多了,却还是不禁的犹豫了会儿,“只是这究竟是什么事儿,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这事儿我们未必需要知道,只需要让艳姬知道便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说到这个钟玉儿,本宫记得艳姬刚刚入宫那会儿,她还自刎过,可是转眼却忽的变得心甘情愿的服侍旻皇,兰轩!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娘娘您的意思是?”
“也是自从那之后这个艳姬对钟玉儿格外的亲热。”
一听这话,兰轩顿时恍然大悟!香妃微微瞥了兰轩一眼,伸出纤手,一挥,低喃着什么……
瑶仙殿里,清颜正独自倚在案台之上,抚着自己那渐渐隆起的小腹,感受着小生命的存在,这几日药膳坊让自己喝药的时辰越来越准了,格外的重视自己腹中的这个小生命,虽说那药苦的很,但是为了孩子却是值得的。
只是每当孩子在自己的腹中生长之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越发的清晰。
到了未时,自是每日的午歇时刻,眷舞遣去了宫人,让他们留守宫门,自个儿则按照往例回屋歇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清颜似是听到了窃窃私语之声,细细听去,竟聊得是自己。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们主子刚入宫那会儿脾气倔的很,可自刎之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诶!主子的事儿别多议论,小心你的嘴!”
“这事儿就我和几个小公公议论着,况且主子现在歇息,听不到的。”
“说到这事儿倒也怪了,就是醒了后和那钟玉儿热乎的很,主子以前不认识那个医女的啊!”
“你这话说的仿佛钟玉儿对主子做了什么似得!”
“诶,我可没说!”
这一字一句都映在了清颜的耳里,让他满心困惑,自己曾经自刎过?为什么呢?低眉看着自己的手腕,曾经自己就怀疑过这道伤疤的来源,若按照他们所说,看来此事恐怕和这玉儿有着什么关系,看来改天得问问。
夜深了,药膳坊里也陷入了一片宁静,留有一名小厮在那儿值着夜,也是为随时能为宫里的宫人们的急症做上准备。
“吱——吱——”隐约间似是传来一阵老鼠的啃食声,小厮揉了揉眼睛赶忙立起身来,细瞧着,一道黑影忽的闪过,那小厮一个踉跄狠狠的跌在了地上,脑袋瓜嗑在了墙角便不省人事,黑影迅速的窜进里屋,摸索着,快速离去之时似是擦碰到了什么,那案上的药粉都险些撒了……
翌日,钟玉儿像往常一般端着新煮好的药膳走进了瑶仙殿,却怎知对上了艳姬那困惑的眼,让自己一身的不舒服。
将药膳放在案上,便恭敬的侯在一旁,清颜看着那汤药略略皱了皱眉,一饮而下,钟玉儿见此正准备收拾好离去,耳畔却传来清颜的唤叫声。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清颜终究是没说出口,或许这只是自己的妄断吧。“没什么,你退下吧,本宫有些疲了。”
钟玉儿有些茫然的看着艳姬,也不敢多问,恭敬的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关注着这里的一切……
温热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杂绪,清颜只觉得胸口有一种莫名的燥热,恍惚间似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口井,深不见底,可是不知怎的井里的水却越来越少,她很想伸手去触碰那些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没知觉,一股热流仿佛在淌动着,一点点的沾湿衣角,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血腥之气。
“来人来人!来人哪!”
这喧扰的声音是什么,清颜尝试性的扭动着什么,却不知怎的,身子麻麻的全然使不出力气。
“怎么会这样!御医!御医呢!”
瑶仙殿里突的忙坏了,宫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回跑动着,一名名身着藏蓝色服侍的御医来到了殿中齐刷刷的跪着。
废物!一个个的都是废物!来人!给孤一个个的托出去杖刑五十大板!
是谁这么吵?
为什么眼皮这么重,好困,身子好乏……
清颜,你醒醒!清颜!
清颜是谁?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陌生?我的名字似乎不是这个,应该是——是……为什么不记得了……
“什么!”齐溟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跪扣着的小厮,“来人!更衣进宫!”
那粉色的幔帐之下,躺着一名拥有者白皙肌肤的女子,她那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樱唇却有些发白。
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一直以来自己都克制着看到她,可是思念是一种病,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念叨,去关心。
步伐快速的移到塌旁,却停驻在一米远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齐旻微微一惊,回眼瞧见了齐溟,只是更用力的握紧了清颜的手。
“怎么这人好端端的忽然就——御医是怎么说的。”
胸口激动的起伏着,那颗心也为之颤动着,两年前紫癸失去孩子那痛苦的摸样,他至今也无法忘记!而如今这一切仿佛又一次重蹈覆辙。
“皇儿……皇儿没保住。”
“这人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儿!”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此时孤早已派人调查去了!”
这句话一出,齐溟顿时塞了口,此刻自己的确没什么资格像原来那样可以去关心她,自己没资格!可是——眷舞端着一碗汤药走进内阁,看着这两个神色凝重的男子,连忙低头探进,齐旻见此端过药碗轻轻的扶起清颜,一勺一勺的喂着她咽下,那温情的摸样倒是与素日的齐旻截然不同,这一举一动看在齐溟的眼里也显得十分刺眼。
齐溟深吸一口气,转眼看着眷舞,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为什么紫——艳姬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就是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她只是说要小憩会儿,然后就……就……”
“在之前可是碰到过什么人!撞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东西!”
“这……每日娘娘的药食膳都是由宫人亲自照料,怎么可能——”
“把那些宫人全给孤召集至齐王殿!孤要一个个的审问!”
“皇兄。”
“孤决不能让艳姬与孤的皇儿平白无故的死去!”
齐旻只是淡淡的甩下了这么一句,便放下药碗离去了。
齐王殿里,齐旻独自高坐在宝座之上,低眼瞧着这些宫人,看着他们那谦卑畏惧的摸样,一一细问着……
眷舞端着药碗出了内殿,独留下齐溟一人望着清颜。
在她心里,哪怕此刻的她是自己的皇嫂,艳姬娘娘,在自己的心底她永远都是那个单纯的紫癸,羽田紫癸!
悄悄的伸出手向她一步步的探进,他多想光明正大的告诉她,自己想她,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奢望。
“唔——”清颜忽的一阵闷哼,那方才咽下的药物随着腹中秽物一同而出,“孩子,孩子……”
清颜的眼角渗出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她知道了吗?
“紫癸!你醒醒!你醒醒!”
清颜微微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心里莫名的酸楚着,“夏箫,不,你不是!你是谁?我又是谁?”
齐溟惊愕的望着清颜,难不成她都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清颜只是困惑的摇了摇头,忽的合上眼无力的再次跌坐在床上。
“溟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齐溟闻声回过眼看着急速走来的眷舞,只是拧眉低语,“没事,就是艳姬方才忽的不适而已。”
眷舞将信将疑的看着齐溟,也不说什么,她一早便看出溟王与艳姬之间的文章,只怕此刻艳姬早已忘却了往事,只留下溟王独自一人神伤。
齐王殿上,宝子公公带着一等宫人齐齐走进大殿之中,有意无意的撇向了殿中跪拜着的钟玉儿,道,“回皇上的话,方才御医等人将艳姬娘娘这两日用的碗筷都一一检查了个便,发现——发现艳姬娘娘平日用的那只药碗上夹杂着些许异香粉。”
“异香粉?”
钟玉儿一听顿时慌了,立马跪在地上,“皇上明鉴,奴婢没有做这种事儿,这断不是奴婢所为!”
齐旻瞅了瞅钟玉儿又看了看宝子公公,“说下去。”
“这异香粉极寒,对体质虚弱的人而言,特别是怀有身孕的人是一种极伤的药,若用之不当不仅会常年病弱还会——终身不孕!”
砰——手掌狠狠的落在宝座之上,眉眼倒立,“钟玉儿!这事你如何解释!”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还想狡辩,这药碗只有你那儿才有!而且仅此一只!宝子!把眷舞给孤带上殿来!”
“是!”
眷舞来到大殿之上恭敬的施了一礼,看着一旁钟玉儿那失色的摸样,不由困惑着,“奴婢眷舞参见皇上。”
“这几日艳姬与这钟玉儿可是发生过什么例外之事!”
眷舞略略一思,摇了摇头,这钟玉儿每日对待艳姬虽说有些心不在焉却也是悉心照料,实在是不知哪儿有不对。
“但却是在服用了安胎药后没多久,娘娘就落了胎。”
“不!奴婢没有!奴婢不会害娘娘,对娘娘奴婢只有亏欠之心,断无加害之意!”
“可是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奴婢——奴婢真没做!况且奴婢为何要加害娘娘,娘娘待奴婢情深意重,奴婢感恩还来不及!”
这话说来其实倒也无误,只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这钟玉儿的身上,但是——“此事还要有所商议,来人将钟玉儿关于地牢!让宗亲府亲自审查一番!”
“是!”
“哦,对了!娘娘在小憩前与医女钟玉儿相见时,似是欲言又止,也不知是怎么了。”
“嗯,此事孤会好好调查,必定还给清颜一个公道!”
窓晔殿里,香妃正牵强着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瑶仙殿的事儿在宫里已经传开了,此事若是钟玉儿说出了兰轩什么,必定会让自己惹火上身,因而这个钟玉儿是断断不能留着,而且她留着也只会碍着自己,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也决不能为艳姬所用!
齐王殿里,香妃拖着病躯叩跪着,言辞动容的望着齐旻.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就只有那个艳姬!想不到艳姬落胎了旻皇的心里依旧念着的是她,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要为之一搏!让艳姬身边可信的人一个个的消失!看着她憔悴崩溃才是自己所想要的!
“皇上,妹妹与钟玉儿颇为投机,钟玉儿又何必去伤妹妹呢?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此时千夫所指,所有证据都指向钟玉儿,孤自是明白艳姬对钟玉儿的关照,可是也绝不能因此养虎为患!”
“可——”
“娘娘!皇上!不知兰轩可否说一句?”
“你想说什么?”
“前些日子,奴婢前去医药坊找玉儿姑娘包扎伤口,她对奴婢说了一番话,奴婢……”
“说了什么!”
兰轩有些迟疑的看着香妃又看了看旻皇,道,“她曾说她是皇上与艳姬娘娘的媒人,却也因此让自己永远只能做个医女永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