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安知道事情闹大了,当晚给张万顺乡长汇报了记者来的情况,张万顺听了也觉得事情重大,第二天就带着顾一安来县里见姐夫县长闪高全。
闪高全听了顾一安的汇报后问道:“记者从你那里出去后,往哪去了?”
顾一安答:“不知道,只看他往西去了。”
闪高全瞪他一眼,恼恨恨地说:“你说这概念太笼统了吧,往西可以到河南、到四川,可以到西藏,甚至可以到新疆,还可以到……”闪高全发现顾一安的脸红得如泼了猪血,便又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有没有人陪他?”
“没有,他单独一人。”顾一安答。
“西边有没有人接他,他晚上住哪儿了?这些你都知道不知道?”闪高全说着手指敲着桌子。
顾一安摇摇头:“我们没敢跟踪。”
闪高全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说:“记者来,你不知踪影,记者走,你不知跟踪,亏你还是个搞公安的,一点侦查意识都没有。会不会是个假冒记者呢?你看他记者证没有?”
顾一安说:“姓莫的没出示记者证,我也没敢看记者证,生怕惹恼了人家。不过,看那人言谈举止、气质风度像是从北京来的记者。”
闪高全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打电话,打完电话对他们说:“我问宣传部廖部长了,廖部长说凡是上边来的记者他都知道,没听说过这个人。”
顾一安说:“那姓莫的就说,人家是暗访,不打扰官方。”
这时,张万顺插嘴说:“这事肯定是犬子个捣蛋货日得鬼!”
“你脑子是猪脑子,犬子个毛桃青杏能从北京弄来个记者?”闪高全猛地对张万顺撒起脾气。
“那,不是犬子就是米兰兰。”张万顺说着也不敢正眼看闪高全。
闪高全怒气息了些,低声说:“这个事不可轻看,过会儿我找何县长谈谈,你们要高度警惕、高度重视,及时准确地掌握信息。”他说着又转过身特意对张万顺说:“你抓紧给田捍卫打个电话,让他知道这个情况,一旦真是北京来的记者,他毕竟在省里,会比我们有办法。”说罢就挥手支他们走。
张万顺、顾一安走后,闪高全就掂着茶杯拿一盒泰山烟往何禄办公室去。闪高全就是这个特点,遇着难题要找其他副县长,他不要副县长们到他办公室来,而是掂上茶杯、带上烟到他们办公室去喷,这样会使其他副县长有亲近感,有事也就好商量。何禄一见闪县长来了,也就离开办公桌的座位,在挨近闪高全的沙发上坐下。
闪高全扔过来一支泰山烟,说:“这个烟吸着还可以,不呛人,吸吸嗓子也不干。”
何禄知道闪高全的习性,一点着烟就说:“闪县长这阵子不忙了,还是有何指示?”
闪高全用指头弹弹烟灰,一笑:“咱都是副县长,都是平级,是搁伙计的,有事就是商量,哪能说指示!”
何禄摇摇头:“不是你说的,你常务副县长啊,在咱政府班子里是副班长,这一点不能马虎,我对你这个常务副县长一直是很尊重的。”
“哎呀,老弟,别说这个常务了,人家说,当官当副,千万别当常务,这常务真不是人干的活,忙得连个撒尿的空都没有。”闪高全脸苦楚着说,“我说了,不知你信不信,开会开到中午十二点,刚出会议室想去个洗手间,一群人拦住你,这个说要钱的,那个说调人的,没办法就说急着去宾馆陪客,上了车就往宾馆去。到宾馆下了车,迎宾小姐迎着你,也不好意思再往洗手间拐,就直奔雅间,到雅间坐那得给客人寒暄几句才开始喝酒,酒过三巡才开始敬酒,敬过酒之后,第二个人开始敬酒,这时候才赶紧抽空往洗手间溜,尿憋得膀胱都是痛的。”
何禄笑笑:“你说的我全信。我也有过这种情况,所以我很理解你,有啥难你就说。”
闪高全觉得话已说到投机处,便把要说的端了出来:“刚才我听了个传言,也不一定准确,说是北京一个小报来个记者,也没给县委宣传部打招呼,自己在下边到处蹿着搜集史官庄乡田戈那个案子的情况。”
何禄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压住心中的怒火,只把烟蒂在烟灰缸里一摁:“这公安局、信访局我就不知道在干什么,田戈这案子我催过多次,他们就是迟迟不动,好像背后有谁在支持他们似的。”
闪高全脸一红说:“你批评他们嘛!”
“批评他们也不听,听了以后该不办还不办,就个小小的田戈,我不信下工夫就抓不住,我就不明白那个高立镜为什么总嘴上说中中中,回去就不动。”何禄说着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闪高全此时替高立镜开脱道:“公安局案件可能也多。”
“再多也得分轻重缓急呀,田戈这个事件牵涉着昌裕公路。还有这个信访局工作也是不得力,至今协调不出个意见,现在工程复不了工,我嗓子都急哑了。”何禄的声调缓和了些,“不行,我看这一般副县长抓工作太吃力,遇机会闪县长你得督促督促这事。”
“督促倒可以督促,不过,这都是你直接分管的部门,我不能随便插手呀!”闪高全又点了一支烟抽着说。
“我不怕插手,你老哥我分管的部门你可以随便插手,我不怕篡权。说实话,副县长的权力就是工作,除了工作没有权。”
闪高全站起来一拍何禄的肩膀:“你老哥算说对了,政府的工作谁不干谁没体会,政府的权就是工作。”接着,他趁何禄兴致正高,把话又转入正题:“哎,老哥你说,那北京的记者会不会是犬子那个捣蛋货弄来的?”
“你叫他请,他也没那个本事。”何禄直率地说。
闪高全又拍拍何禄肩膀:“我也是这个认识。这么说,会不会是米兰兰?”
“米兰兰?”何禄眼瞪得溜圆,“米兰兰我了解,从事情开始到现在态度很端正,姿态很高,一句外话都没说,一直在岗位上坚持工作,哪也不跑,谁也不找。”
“那就好,那就好。”闪高全连声说,“不过,你有机会最好找她谈谈,一旦记者找到她,嘴巴要用封条贴住,什么也不能说。这事咱不能得罪田捍卫啊,田捍卫一笔就给咱拨了四千万,咱县里以后还有很多项目得从田捍卫腰包里掏钱,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是,”何禄说,“但这事得分开讲,田处长对家乡支持咱感谢,他弟弟犯法也不能包庇。”
“不能包庇,不能包庇!”闪高全一听话不投机,端上茶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