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也露面了。10日,罗斯福给艾森豪威尔发了一封电报,说无论怎样也不能让戴高乐把西北非洲都控制起来,美国甚至不惜派特别部队去牵制戴高乐。一星期后,罗斯福再次致电艾森豪威尔,指示他一定要设法阻止戴高乐控制法国军队。6月19日,艾森豪威尔邀请戴高乐、吉罗一起谈谈法国军队的“指挥和组织问题”。
戴高乐首先发言,开门见山说他是作为法国政府主席来参加会晤的,按照惯例,国家元首或政府主席有权亲自到他们授予指挥权的总司令部去。艾森豪威尔是盟军总司令,他应该从这番话里懂得,他手中的指挥权,是由有戴高乐在内的盟国元首授予的,戴高乐绝不会屈尊于与他本人意愿相反的盟军司令的任何要求。
艾森豪威尔和蔼但又语带胁迫地说,盟军很快将在西西里登陆,戴高乐必须保证后方的安全,因此,法国军队的统帅和组织应该维持原状,吉罗应该保持现有的权力和职位,并且只有吉罗一个人才有权同艾森豪威尔讨论北非的军事问题。艾森豪威尔以英美两国政府的名义通知戴高乐,如果不按照他刚才所说的去做,英美就要停止向法国军队供应军火。
戴高乐坚决驳回了美国的威胁。他指出,法国统帅的组织是法国政府权限以内的事,他反问道:“一切作战的国家,譬如美国,都是把作战部队的指挥权交给将军,而有关建军的事项则由部长负责。难道你硬要法国不这样做么?你是个军人,你认为一个领袖依靠某个外国的恩赐,就能维持他的权威吗?”
会谈没有任何结果。戴高乐决定不理睬英美的“警告”,把最高军事统帅权紧紧地掌握在民族解放委员会手中。
在这期间,拥护戴高乐的队伍更加扩大,许多后来曾在法国政治生活中起重大作用的政治家,如爱德加·富尔等,都来投奔戴高乐。这大大增加了民族委员会中戴高乐派的力量,戴高乐得以在委员会内组织了一个以他为主席的军事委员会。吉罗虽然仍负责北非的军事问题,但独立行使职权的条件越来越少了。
7月31日,民族解放委员会由“双头领导”正式变为戴高乐的单独领导。吉罗仍然当他的总司令,但在他的上头有一个由戴高乐任主席的国防委员会,它的前身就是不久前成立的军事委员会。吉罗已经无能为力了。
1943年7月31日,对于戴高乐说来是个很有意义的日子,它标志着戴高乐最后战胜了吉罗。吉罗虽然还是总司令,在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的文件里还有副签的资格,但是,他必须服从戴高乐的领导。7月初,法属西印度诸岛也归附了戴高乐,法属海外殖民地都在“洛林十字”的标记下成为战斗法国反法西斯战争的广泛基地。
戴高乐对吉罗的胜利,也可以说是对罗斯福和丘吉尔的示威。罗斯福执拗地企图把戴高乐排除在法国抗战队伍之外,使尽了招数。丘吉尔开始时想把戴高乐拴在伦敦,成为大英帝国的囊中物,但是这位“应运而生”的法国将军,身在伦敦,想的却是维护法兰西帝国的整体利益,最终作为凯旋者回到法国。戴高乐需要美国和英国的帮助,但是绝不因此而仰人鼻息。他顶住了罗斯福和丘吉尔的种种压力和干预。
丘吉尔与罗斯福不同,他不像罗斯福那样对维希政权抱有幻想。当看到戴高乐不可能就范,战斗法国已经坚实地站立起来时,他不能不想到,日后他还必须和这位刚愎自用的将军打交道。丘吉尔说服了艾森豪威尔,两人一起向罗斯福陈词盟国必须承认戴高乐领导的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但是,问题并未解决,战斗法国仍然不能与盟国平起平坐。
反法西斯盟军在各条战线的胜利,特别是苏联红军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所取得的伟大胜利,改变了欧洲战场的面貌,盟军由防御变为反攻。7月26日,墨索里尼垮台,德意法西斯联盟宣告破裂。从各方面的态势来看,1944年将是一个决胜之年,对于法兰西民族来说将是从德国法西斯侵略魔爪下光复的一年。
戴高乐决心让由他领导的武装力量在解放法国的战役中,发挥最大的威力。9月18日,戴高乐和吉罗签发了一项备忘录,分送给美、英、苏三大国,坚持法国军队一定要参加在地中海沿岸以及未来的横渡英吉利海峡的战役。另一份备忘录则提出,盟军解放法国时应该与战斗法国建立的行政机构合作。戴高乐担心会被盟国关在解放后的法国政府之外,从而沦为盟国的附庸。
美国和英国依然忽视戴高乐。关于意大利的停战谈判,戴高乐几乎一无所知。墨索里尼倒台后,继任的巴多里奥政府要求停战,9月3日,美英同意大利签署了停战协定,直至盟军在南意大利登陆(9月8日),戴高乐才得知此事。9日,戴高乐发表声明,指出法国必须参加一切对意条约的制定,并且对于没有被邀请参加对意停战协议表示不满。10日,法国共产党的武装力量和吉罗所属的部队在科西嘉登陆。戴高乐于24日发表声明,说科西嘉战役表明法国有能力在解放欧洲的共同战斗中作出贡献。11月底,战斗法国终于成为意大利咨询委员会的成员。
9月17日,戴高乐发布命令,宣布成立协商会议,它相当于民族解放委员会的议会,由100名委员组成,其半数来自国内的抵抗运动。10月3日,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由戴高乐和吉罗********,宣告:今后委员会将只有一个主席。同一天的另一项法令宣布将根据指挥与政权分立的原则,组织法国的武装力量。
协商会议第一次会议于11月3日在阿尔及尔开幕。戴高乐发表了长篇讲话,指出战斗法国从一开始就是法国的合法代表,协商会议的召开是完善法国各种合法权力机构的重要步骤。同一天,戴高乐改组民族解放委员会,增加了国内代表,排斥了吉罗和吉罗的支持者乔治。
1944年1月12日,丘吉尔和戴高乐在阿尔及尔见面。当时英国和美国报纸都透露,罗斯福有意在战后法国成立一个由英美控制的军政府。在谈话中,戴高乐向丘吉尔表示,他强烈反对罗斯福的计划,他指出,战斗法国既然已经在北非站住了脚跟,也必定会胜利地返回法国。谈话后的第二天,戴高乐邀请丘吉尔检阅了他统率的军队。
戴高乐蔑视罗斯福的“法国不能再拥有原来的殖民地”的说法,1月30日,在布拉柴维尔召开的非洲领地会议上,戴高乐发表讲话,指出法国的事务只能由法国自己来决定,法国将独自行使自己的主权。戴高乐还规划了未来包括法属殖民地在内的所谓“法兰西联盟”。
3月21日,戴高乐发布命令,宣告:一旦法国本土有足够的领土获得解放,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就立即迁回法国,行使其职权。
3月27日,戴高乐明确表示:民族解放委员会将成为法国的临时政府,在恢复民主的进程中,临时政府“绝对地”只听取“民族意愿”的意见,凡“不是来自法兰西民族的任何教训”,一概不予理睬。4月8日,戴高乐自任法国武装力量的统帅,吉罗被委以总监。吉罗拒绝了这个荣誉职务,宁愿退休。这一切都使罗斯福非常恼火,但毫无办法。
横渡英吉利海峡的战役即将开始,丘吉尔邀请戴高乐到英国来。6月4日,戴高乐乘坐丘吉尔派来的专机,从阿尔及尔飞往伦敦。比起一年以前戴高乐离开伦敦前往阿尔及尔时,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此时,美国、英国、加拿大等盟国的军队正厉兵秣马,准备横渡英吉利海峡。
英国完全浸沉在大战前紧张的气氛中。丘吉尔在指挥部会见了戴高乐。他们的谈话有使戴高乐感兴趣的地方,这就是解放欧洲的战役即将开始,虽然美国和英国在制订诺曼底登陆的方案时,完全把戴高乐撇在一边,但是戴高乐重返祖国的日子毕竟越来越近了。谈话的后一半却激怒了戴高乐,丘吉尔建议戴高乐到华盛顿去见一见罗斯福,还说罗斯福对于戴高乐排斥吉罗的做法一直很有意见。戴高乐说,目前他想到的只是解放法国的战争,对朝见罗斯福完全没有兴趣,法国的事情只能由法国人自己来管,无需美国和英国插手。丘吉尔也发了火,他挑明说:如果要他在戴高乐和罗斯福之间进行选择,他只能选择后者。
在伦敦,戴高乐还会晤了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向他介绍了渡海作战的准备情况,表示:盟军一旦登陆后,准备安排挪威、荷兰、比利时等国的领导人通过电台向本国人民发表讲话,然后艾森豪威尔也发表一个讲话,并把准备好的讲稿拿给戴高乐看。艾森豪威尔建议戴高乐接着也对法国人民说几句话。艾森豪威尔的讲稿只讲盟军的战绩,只字不提戴高乐和战斗法国。戴高乐立刻表示不满,坚决拒绝在艾森豪威尔之后讲话。
同丘吉尔和艾森豪威尔的这两次谈话,气氛都十分紧张。但是,当6月6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后,戴高乐还是通过伦敦广播公司发表简短的讲话:“最崇高的战斗开始了!法国的战役打响了。在全国、在帝国、在军队里,只有一个共同的意志,一个共同的期望。”
诺曼底登陆后,戴高乐从伦敦又回到阿尔及尔。在这期间,戴高乐于7月6日访问了华盛顿,同罗斯福进行了三次礼貌的,但极不愉快的谈话。戴高乐得知,罗斯福认为未来世界秩序的基石将是美、英、苏和中国四大国,而法国则自从1940年6月崩溃以后,就永远失去了大国的地位。戴高乐离开华盛顿以后,美国******于12日发表一项声明,表示美国政府确认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有资格在解放后的法国行使行政管理的权利。
7月底,解放法国的战斗进入了新阶段。盟军诺曼底登陆后,德国法西斯军队迅速溃退,通向巴黎的大门打开了。8月15日,法美联军进行了另一次两栖作战,在马赛和尼斯之间的普罗旺斯登陆成功。勒克莱尔将军率领的战斗法国第二装甲师于8月初在诺曼底登陆,参加解放巴黎的战斗。在法国本土坚持游击战争的武装力量纷起响应,有力地打击了溃退中的敌人。
解放巴黎的时机成熟了,18日,戴高乐从阿尔及尔经直布罗陀回国,这时,解放巴黎的战斗正在展开,24日夜晚,勒克莱尔部队的前锋深入巴黎心脏,巴黎市区此时已经结束了战斗,德国侵略军已同法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达成停火协议。第二天,战斗法国第二装甲师举行了入城式,美国第四师的一部分也随法军进入巴黎。德军驻巴黎卫戍司令冯·柯尔梯茨将军签署了停火协议,命令城内德军放下武器。
25日下午,戴高乐从巴黎的奥尔良门进入市区,随后,立即来到圣多明尼克大街国防部旧址。4年前,戴高乐就是从这里撤离巴黎的,现在又回来了。景物一切依旧,一切都非常熟悉,但是,巴黎已经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
第二天下午,戴高乐来到凯旋门,成千上万的巴黎市民向他欢呼。这是他长久以来所渴望的一刻,在少年时代就已梦想的一刻,戴高乐在凯旋的乐声中丝毫也不怀疑,他本人、他亲手建立的自由法国、战斗法国、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就是法兰西民族的代表,他应该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当然总统和缔造者。戴高乐在军队的将领们和抵抗运动的领袖们的簇拥下,从凯旋门沿着香榭丽舍大街,步行前往协和广场。
戴高乐从1904年在英国组织“自由法国”到现在掌握整个法国,可以说达到了荣誉的顶峰。但他没有被荣誉冲昏头脑,他意识到法国前面的路不会很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