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娜是一位蒙古族姑娘。
乌日娜怕我们不相信她是蒙古族,便拿出身份证来。我们说,我们不随便看别人的身份证,尤其是女孩子的身份证。其实我们早看清了她的身份证,连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都看清了。乌日娜生于1975年 。我们不看她的身份证,乌日娜有些失望,那失望里带着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的清纯。再看看我们身旁围着的一群蜂拥而上的姑娘、少妇们,一双双妖艳的眼睛,就更衬出乌日娜的纯真。
我们决定选择乌日娜的蒙古包作休息和用餐的地方。我们从湖南到西北再到内蒙,沿途已被西北人的豪爽宰得伤痕累累。因此,我们一进入内蒙的希拉穆仁草原,便全身警戒起来。我们的行程计划是随便找一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找上一匹马,到苍茫辽阔的草原上遛一圈。我没见过草原,更神往草原,神往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风光,体验那种洋溢漠野草原的活泼情趣。
草原的朔风把乌日娜的脸吹得黑亮黑亮的。乌日娜把我们领进了她家的旅游蒙古包。希拉穆仁草原上的牧民已不住蒙古包。草原上一排蒙古包是接待游客们旅游用的。乌日娜没讲假话,她家的蒙古包里干干净净。
进得乌日娜的蒙古包已是中午11点半。我们胡乱点了几个菜。我们点菜时,我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最多50来元。这个数字也符合我们的消费标准。点完菜,我有意叫乌日娜把菜谱留下。刚到北方,见北方人纯朴、厚道,便潇洒地做出一付“今夜不设防”,结果是当那刀子宰过来时,毫无抵挡,躲都躲不及。
乌日娜看了看我们的菜单说,到了内蒙不喝酒,不唱歌,等于没到内蒙。我们蒙古人是好客的。蒙古人的规矩是进了蒙古包不喝醉不能出门。酒和歌是我们内蒙男子的两件宝,不吃饭可以,不能没酒和歌。她轻声地说,脸上仍是刚见面时那清纯的笑。
我曾读过汪曾祺先生的散文《手把羊肉》。汪先生说“蒙古人诚实,家里有什么,都端出来。客人喝醉了吃饱了,主人才高兴”。汪先生这篇散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果然,蒙古人的好客到了今天还是民风不改。
我们本来都有三两半斤的酒量,于是,我们从酒的阵地上撤回了防线。
乌日娜的酒量了不得。她说她喝过两斤没醉。几杯酒下肚,乌日娜便唱起来了。她先用汉语唱,后用蒙语唱。我们逐渐被她的歌声感染了,也跟着唱了起来。我们开始不准备点歌,最后也就不知不觉地点了。
酒一喝,歌一唱,我们顿时找到了蒙古包的感觉,人也兴奋起来,腰包便又一次“今夜不设防了”。
酒足饭饱,歌声醉。
我们拿着菜单一算,结果这顿饭大大超过了50元的标准,变成了400元。我故意问乌日娜多少钱,她仍是清纯一笑,说:“你们看着给吧,只要你们高兴,多多少少无所谓的。”
一九九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