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冻住到底是什么样?
一片空寂之中,段清黎皱着眉细想,却始终不能完全想象出来,因为那实在有点可怕。
简单来说,和尸体只有一口气的区别。
轩辕夜见她这副表情,居然轻轻一笑,宽慰道:“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你想多了。”
段清黎语气里微有怒意,接道:“然后呢?身子凉得冰块一样,血都是凉的,全身肯定很疼。也一定会因为体温太低而昏厥,神志不清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忽而又想到什么,声音极轻,似难以置信:“再说之前你有内力护体,现在……”
就算她说的都是事实好了,轩辕夜仍然轻笑道:“忍个七八天就没事了,之前我孤身一人呢,现在好歹有人在旁边看护着,别担心了。好消息是,除了毒发时的症状,好像没什么别的影响。”
段清黎心里又急又痛,同时还深深觉得自己医术远未登峰造极,又兼了对毒老的蚀骨恨意,一时间心绪复杂至极,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轩辕夜心中无奈,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无可奈何。可以肯定的是,毒老最喜欢研制奇门毒药,除开本人之外,其他人基本不可能知道如何解毒。
但可恨的是,毒发的时候,经脉也似被冻住了一般。所以,这一次和以往,区别并不是很大。
然而他总觉得自己像沙漠里的胡杨,是不会轻易就死的。
而活着,是为了挺起胸膛接受更多磨难。
等她过会儿情绪稍稍消散,他又静静开口道:“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真的发生的时候,别害怕,过几天就好了。”
段清黎顿时皱眉,有心理准备又能如何?提前知道了又能怎样?
比方说,她早知道这世间没人能活着回去,身边所有人,最终都会死的。但这又如何?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就能不伤心难过了?
轩辕夜见她不理,挣起身来,轻轻抱住了她。
然而,呼吸时便觉肺间寒气流窜,压抑了许久的咳嗽,此时终于爆发出来。
段清黎心里哀伤得很,却在竭力想办法,不会轻易放弃。
她回抱住他,试图隔了衣物温暖他。
此时此刻,再无人说一句话,说什么都是无用。
往后又过了十多天,已经出了灵钧,但掌旗使却悄悄改了方向,朝着西南行去。
既是因为直接往西着实很冷,也是收到女帝密信的缘故,集合之地改在了某个温暖如春的行宫。
先前提起北境诸国的时候,段清黎稍稍问了,并没有得到十分完整的回答。但她还是知道,现在是在玉昭国境内,此番昆珝之行已经走了大半了。
不知什么缘故,这一次轩辕夜从感觉到身子容易受寒开始到毒发,比以往多了好些天的时间。
就在段清黎以为这次他所说的不会发生之时,到底还是发生了。
他果然没有骗她,症状并不复杂,就那么些。但是,单单身体冰凉如死,已经足够吓人了。
好在颜羽曾见过一次这种情况,段清黎再解释之后,有他们帮忙,情况要好一些。
但他还是只能僵卧,大半时候都在昏睡,不能开口说话。直到即将出玉昭之时,他才终于能行动如常,但举止迟缓,身子依然比常人要凉。
可这时,却发生了意外。
掌旗使感觉到了有人埋伏着,却假装不知,继续行路,存的是诱敌出动将之一网打尽的心思。
从大夏出发开始,便一直有人跟着他们。桃渊之后清理过一次,却仍然有人远远地缀着,实在恶心得很。
既然能一路跟到这里,可见对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既耐心坚决又绝非善类。现在已是多山,再往前便有地势不利之处,倒不如在此处解决了。
能感觉到周围异样气息的人心里刚刚一凛,便听得一声桀桀怪笑在耳边爆开,震得人蓦然清醒许多,心弦立时绷紧了。
光听这声笑,轩辕夜便已知来者身份,略一意外之后随即释然。蓝宇之没死,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这才会出来了老的。
他与段清黎端端坐在马车里,马车仍在行驶着,却因为突生变故的原因,颠簸了很多。
周围已传来一片打斗的声音,刀剑声本是极轻的,但众多声响连成一片,也足以叫旁观之人听得明明白白。
毫无疑问,除了他们,其余的人已经都加入了战团。
马车两侧车窗上的车帘摇摆不定,剧烈晃动着。因为有人在车两旁打斗的缘故,不时有内力在空中激荡着,还不断有衣袂破空之声。
轩辕夜微闭着眼,觉得有几分不舒服,他们打架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他难免被波及,五脏六腑都被内力震得隐隐作痛。
段清黎同样觉得不舒服,听着咫尺之隔的厮杀声响,却居然毫不担心自己,反倒更担心的是他。
因为刚才那道粗犷低哑、满是戾气的声音喊道:“我的乖徒儿,快出来拜师!”
轩辕夜面无表情,未见有担忧,轻轻对她解释:“老怪物来了。”
不需要他现在多说,前段时间他刚说过的,她自然知道,却完全没想过。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狠手辣又莫名其妙的人?
他突然推了她一把,同时自己也往旁边闪避开。
几乎是立刻,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从车帘中刺了进来,随即外面传来刀剑划过皮肉的闷响。
那剑又被人拔了出去,段清朗在外急问道:“你们没事吧?”
轩辕夜大了声音回道:“没事,你们小心!”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怎么惊慌,心便也稍稍定了下来。这次突袭虽然在预料之外,但结局大半不会有什么事。
他不信那个老怪物能有多厉害,毕竟有三位掌旗使在这里。
两个人十指紧扣,静静待着,没看外面战斗到底如何激烈的,反正看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轩辕夜心里默默记着数,先前袭击他们的有三十余人,人并不十分多,却都是高手,现在已渐渐少了些。
但不多时传来一声带着冷笑的大喝:“女帝使者,不过尔尔!”
他刚一蹙眉,身子便立刻一晃。拉车的马好似受惊了,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马车立刻颠簸如在风浪之巅。
身体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马车剧烈晃动之中,一声闷响,他的脑袋重重撞在了车壁上,整个人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