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朱蕉没再抢白什么,看着她把糖块都切好了装进食盒里,才又说:“你有这门手艺,对小姐也是好事,以后都在一个院子里侍候,你只要一心一意的向着咱们小姐,我便没有二话。”
这是要自己表忠心了!沈泠舟赶忙道:“姐姐放心,之前有些事不得已,希望姐姐体谅。我跟了五小姐,自然不敢再有别的心思,有什么本事,也都是留着给五小姐使唤的。”
朱蕉不笨,只是脾气急了些,她知道如今绿萝的心已偏,五小姐院子里人单力薄,如今好不容易添了个小丫头,似乎还有些本事,与其继续内讧,还不如自己先退一步,日后多留个心眼就是了,就算有什么幺蛾子,有她在,也不会让这小丫头翻了天去。
刚用完午膳,四太太那边已经派人送来了去瘀血的膏药,送药的老嬷嬷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傲然道:“这可是我们四小姐去年从嘉敏郡王府上得的东西,说是宫中太医的秘方,不管磕的多重,只要涂上指教盖儿那么大小,那青紫啊,眼瞅着就退了。我们小姐到现在也只舍得用过一回,要不是小姐心慈,怎么能让我整瓶的端来?”说罢嫌弃的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把那瓷瓶小心翼翼往桌上放了,转身便走。
朱蕉眼睛里又在喷火,这回就连茜草也有些不忿,低声嘀咕:“哼,一口一个小姐,我们五小姐就不是小姐了吗?”然而五小姐却似是没心思计较这些,亲自伸手去拿桌上盛膏药的瓷盒,掀开盖子,一股草药特有的清香立刻在屋里弥漫开来,让人心神都跟着一振。
果然好东西!一闻见这药香,沈泠舟立刻知道那老嬷嬷态度虽然气人,说的倒应该都是真话。这小小一盒药膏里头搭配了好几种名贵药材,甚至还包括了几味在没有人工养殖的时代里极难获取的药虫,搭配的亦是十分精道。她不由得在心里咂舌,四小姐这次看来是下了血本,就是不知道目的究竟是什么。
自从那天阿宁说了那番话之后,沈泠舟一直在心里琢磨,四小姐从来不待见五小姐,这一回却一反常态如此殷勤,用脚指甲盖想也能明白事情大大的不对。可是五小姐是个连自己的主都做不得的,她说话更是连个屁都不顶,眼下唯有朱蕉和茜草同她一起警惕起来,三个人六只眼,一起努力盯着总比她一个人瞎琢磨强。
茜草给五小姐上药膏,朱蕉要去浆洗房取五小姐洗好的衣服,沈泠舟趁机跟了出去,两人走到月亮门边,她小声道:“朱蕉姐姐,明日五小姐去丹露寺上香的事,我总觉得会有些古怪。”
朱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才来府里几日,就觉出这事情有古怪。我和茜草又怎会察觉不到。只是,如果小姐自己不想去,咱们还有些法子,现在小姐明明就在兴头上,明日也只能咱们替小姐多长一双眼睛了。”
沈泠舟觉得朱蕉这话有些问题,什么叫“咱们替小姐多长一双眼睛”,难不成明日五小姐去寺里,自己也得跟着?但是这话她不好问出口,能跟着小姐出门是体面,自己刚表了忠心,还是别在这时候说错了话,又招来朱蕉猜忌。可阿宁明明已经那样警告过她,明知道是个坑,却还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里头跳,“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一直就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最大的体会。万恶的旧社会啊!可惜如今掌握的线索太少,想破脑袋都理不出个头绪,沈泠舟索性决定鸵鸟一回,先缩在这小院里享受一天安生日子,明天的事,便明天再说吧。
转眼到了第二日,温度似乎比昨日回暖了些,天空是冬天里靑虚虚的蓝,正是出门的好天气。
五小姐昨日涂了那药膏,额头前昨天还是紫黑色的一块淤痕,今天就剩下浅浅的一点印子,若不是走进了仔细的盯着,根本就看不出来。
照旧是朱蕉服侍她喝药,这次沈泠舟决定不再阻止,来日方长,欲速而不达,自己总有办法慢慢取得这对主仆的信任。看五小姐皱着眉头喝完那碗苦汤子,茜草就献宝一样端上了盛着姜糖的食盒,笑嘻嘻道:“小姐快尝尝,这是泠舟昨日加工过的姜糖,我和朱蕉替您试过了,一点都吃不出生姜那股怪味儿!”
五小姐有些怀疑,再看朱蕉也是一脸赞同,便伸手拿了块糖放进嘴里。只觉甜中恰到好处的带了一点微酸,药汤的苦涩在那糖块接触舌尖的刹那就被消去了大半,还有一股似是柑橘却又更清冽些的味道渐渐浮上来,十分的爽口。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沈泠舟:“这糖块真是你用昨天那姜片做的?”
沈泠舟微微一笑:“回小姐,奴婢家里本来就是做吃食的,这些蜜饯糖果,都是日常的营生,不费什么事。”
五小姐微微点了头,有些感慨:“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小小年纪就能跟父母学到这样本事,倒比我会那些劳什子有用的多。”
沈泠舟一愣,她没想到五小姐能说出这样的话,做点小吃食当然比不得五小姐拿手的绣花高雅,大家族庶出的小姐再不受重视也不会亲自上手操持这些,五小姐这样说,看来一向被人不待见久了,骨子里也就没有几分当小姐的自觉。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边四小姐已经派了人来催,三个人侍候五小姐匆匆用过早膳,又换上前日四小姐送来的襦裙。那裙子袅袅婷婷的面料,罩在五小姐纤细高挑的身量上,飘飘然然,倒也真能引得人多看两眼。只是看上去实在太单薄了些,朱蕉不放心,反复问着:“小姐真的不冷吗?”
五小姐走到院中来回踱了几步,惊奇道:“倒是怪了,这料子看上去轻薄,倒是跟四姐姐说的一样,密实的紧,一点凉风都透不进来呢。”
茜草一脸惊叹,走过去轻轻捻起一片衣角,张大嘴道:“可不是,这料子看上去比一层纸厚不了多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怪不得能挡风!北蒙真是神奇,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这么好的东西!”
五小姐微微一笑:“北蒙苦寒,想来那里的人在冰天雪地里冻的久了,自然能想出些法子来对抗。咱们快些走吧,别让四姐姐等的久了。”朱蕉犹不放心,转身又拎出一件披风抱在怀里,才匆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