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一路上早就被这大大小小的门房看呆了,心想这哪是一个家呀,在镇子上一条街也装的下了。又是楼阁又是水塘,随处可见花木拥簇着的院落。
不时来到厅堂前,邵正紧紧拽住父亲的衣角,好奇的四下张望着。只见雕梁画壁四柱环绕,两侧内室挂帘不提,这正座上是一对鬓发花白的老者,西座一老妇人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很是慈眉善目。东座是一位锦衣华服的老翁闭目不语。其旁站着一位壮汉,与老者一般威严,不同的是嘴角上略带着点笑容,显的亲切了一些。
“小婿与夫人携犬子前来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邵伟岸一拉身后的邵正行大礼拜下。身边的钱华见到久违的父母,平时的伶牙俐齿,此时只得化做两行眼泪,身子一蹲也要行礼。
“免礼吧,唉。”
本是一肚子怨气的钱员外,见到女儿哭的如同泪人一般也只得心软。而钱夫人被钱仁搀扶着来到女儿身边,一把将其拉起来拥抱在一起哭做一团,四下年长些的佣人们也在抹眼泪。
不知事的邵正见母亲哭的伤心也是难过,想伸手擦擦母亲的眼睛说不哭。
“这是正儿吧?来舅舅抱,长的真俊朗只是瘦小了些。”邵正被大汉抱起,又被他狠狠的亲了一口。他直感觉脸疼,开口说道:
“舅舅嘴上有胡子,扎的疼。”
一句话又把钱老夫人逗乐了,就连钱员外也跟着呵呵一笑,大手一抹胡子说道:
“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一时再无悲伤的气氛。
落座后几人聊起了这几年的生活,而木匠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起身告罪后,从屋外搬进来一个物件。
只见形如木椅又有所不同,普通木椅下方四根腿着地,而此物脚下连一弧木,椅背后仰而扶手略宽下倾,整体说倒不倒说正不正。
“岳父大人,这是小婿做的一个躺椅送于您,平时累了您可以坐在这上面休息。”木匠搬到厅堂前,用衣袖擦了擦椅背。
“躺椅?”钱员外见木匠拿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凳子有些不悦,本来融洽的气氛又要转变。
“父亲,这是伟岸特意为您做的。他想了好久呢,您只要躺在上面就知道了,很舒服的。”钱华来到父亲身边解说道。
钱员外见女儿这么亲近自己,心里本有的一丝不快也已尽去了。本能的站起身来,要试一试这奇怪的椅子。
别说,半倚在上面眯着眼睛还挺享受的。
“姥爷,我给您捶捶腿吧。”一双小手轻轻的拍在钱员外的腿上。
“我爹说,冬天做个棉花的靠背和坐垫绑在上面会更舒服的。”
老爷子挣开眼睛,脸上也挂上了笑容。伸手拉着邵正的小手说:
“正儿,你可愿意留在姥爷身边?”
邵正抬头看了看木匠又看了看钱华,见两人都点了点头,说道:
“姥爷,我愿意。”
“父亲,您这是要?”钱仁刚才去安排宴席,刚从门外走来听到钱员外如此一问不知父亲有何用意,心里心疼这个苦命的妹妹,怕老爷子还想给妹夫些教训想要出言阻止。
“不必说了,华儿今天的来意信中已说的明白。正儿留在府里跟他表哥亦凡一起学习,我与你母亲也是同意的。”钱老爷子摆摆手说道。
“以后下了学堂,你让正儿去酒楼做工。你这位做舅舅的应该多提携一下外甥,那龙门镇哪还能需要两个木匠。”虽然心里知道往事已定,但嘴上还是不客气的暗讽了一下邵伟岸。
钱仁点头应允,一家人留下来欢乐的吃过午饭后,木匠夫妇一步三回头的回龙门镇去了,邵正则被暂时安排在客房住了下来。躺在香软的大床上,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邵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自己飞在半空中,眼前是一片巍峨的高山群,抬头观望此山高耸入云、几峰挺拔几峰陡峭,峰峰之间云雾相连、霞光笼罩。
更有妙音入耳、瑞兽穿行。挥手间云去雾散,远远望去好似有一个道观座落在山之巅。在那山门上有一块牌匾,金光万道刺的眼睛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正想飞的进些仔细望去时,突然一个庞然大物打来,直把少年打落云头,在空中翻滚而下。
“啊,好痛。鼻子…鼻子留血了,谁打我!”童子咕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手摸索着床头想要站起来。突然身子一轻,屁股着地竟然被人提着放在了床上。
“哎呀,表弟,你这是怎么了,一点功夫不会。还在陌生的地方睡的这么死,这要是行走江湖早被人杀死几回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邵正知道此人就站在身旁不远处,说话声振的耳朵嗡嗡响。心想这人不仅打了我,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他脸朝天,用眼角余晖斜着打量着这个新出现的少年。蓝袍白衣银带扎腰、黑裤银靴,长发在脑后用一丝带绑着,右手拿一折扇,左手捊着鬓前发,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正露出一口白牙看着自己。
“你是钱亦凡吗?”童子不确定的问道。
“笨蛋,都叫你表弟了,你说我还能是谁。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要叫表哥!知道吗?”少年说着合上折扇又在其头上敲了一下。
疼的邵正眼泪都快下来了,赶忙站起来,跑到门边离少年远远的。垫着脚拿起洗漱架上的毛巾擦掉脸上的血迹,又用清水拍拍额头,防止刚止住的血再被气出来。
见邵正不理他,少年悠然地坐在厅中的凳子上接着说:
“听爷爷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伴读了。虽说是书童,好歹你也是我表弟,放心吧表哥会罩着你的。在这安泰城谁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少年穿的书生模样,却张嘴就是打打杀杀。邵正一脸狐疑的看着对方不语,心想这表哥不靠谱,没被外人欺负着,先让你打了一拳头。
叫了一声表哥你好,算是打过招呼了。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座下聊了起来。起初就是问了下邵正原来的生活如何,普通简单的几语言罢。邵正也打开了话匣子问东问西,对钱亦凡绘声绘色讲述的世界听的入迷,而钱亦凡对于邵正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也有几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
说来也怪,这钱少爷虽然被列为钱家的接班人,但是对生意之道一点也不感兴趣,却对武学一道很上心。一直想要做个侠客行走江湖、四海为家。
钱三小姐经不住其撒泼耍赖,只得同意让他拜在志远镖局的大镖师李修杰门下为徒。这几年也学了一些练体的功夫,只是外功易学内功难练,常言道“三分靠勤七分天份”,若要达到其三姑父丁志山的水平还早的很呢。
当初李修杰曾测试过钱亦凡的根基,骨骼清奇、根骨极佳实乃练武奇才。于是这才同意了钱三小姐的要求,答应收下其侄子为徒。
如今这钱亦凡学有小成,在同辈当中罕有对手,就算高一辈的同门师兄,也能过的几招,所以才有了开始出手打了邵正的一幕,只是被钱大少爷美其名曰出手测试。
气的邵正心里一阵嘀咕,虽然自小力气也蛮大,经常帮他父亲在山中砍柴伐木,还被木匠笑称小怪物。但是苦于无系统的武功心法,又无明师指点,这才怪力无处使,钱亦凡身手敏捷打又打不着他。小嘴一噘,只能自已生闷气。
末了钱亦凡邀请邵正搬到自己的院子去住,这样方便一起上课学习。邵正心想反正以后几年内都要在钱府住着,而客房人来人往不是长久之所,也就答应了,当晚吃过晚饭便住进了表哥的院子。
春去秋来,邵正在钱府呆了也有三年时间了,虽然是他表哥的书童,但钱府上下都没有把他当做下人看待,依然是正少爷地叫着。先生教书也是当两人传授,邵正虽然启蒙比表哥晚,但贵在聪明懂事,又不失勤奋刻苦,先生高兴之余琴棋书画亦有教导,其在钱府的生活逐渐进入了正轨。
每天邵正温习过功课后,便去舅舅的酒楼帮忙。这“四方来客居”在安泰城虽属中等规模,但好在离城门口不远,来往客商无数。舅舅有心栽培外甥,洗碗摘菜这种粗活不用他干,重点被安排到掌柜身边学习管账、接待的工作。现在也练的嘴口利索,思维敏捷了许多。
其中邵正最喜欢与外地客商攀谈聊天,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在这大千世界中,千奇百怪的事无所不有,就连鬼神之流也被他们拿来传说。每每谈到这些,邵正总是听的很认真,希望能从中听出一些门道来。
因为他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不是飞在空中,就是行走在雷电间,天地灰蒙蒙一片。耳边不时传来各种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同时在和他讲话一样。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仔细听又听不真切,往往在努力听时就会醒来。
这些事情给表哥说了,他又不信,还经常笑他累傻了。白天不是学习功课,就是跟王掌柜算账工作,邵正也只得这么认为。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必竟酒楼生意火,人来人往确实可能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