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尚武之风盛行,尤其是在汉末这样的乱世,骑马射箭对于大多数世家子弟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大多数人自幼便会练习,或多或少都有两把刷子,最典型的例子便是东海幂氏的家主糜竺,此人在后世的形象虽然是个文臣,却精善骑射,绝非纯粹的文士。
寇封穿越之后,虽然跟着张任习武,却只是熟悉了他的枪法套路,骑射方面并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及格水平。张任乃是蜀中名将,有百步穿杨之能,自己若是贸贸然跑去围猎,岂不砸了他的金字招牌?
“公子的好意,某本不应推辞,只是……”
寇封虽然也很好奇这个时代的围猎到底是什么样子,很想一睹究竟,但考虑到给师门丢脸的严重性,还是打算婉言谢绝,结果话刚说到一小半,就被一个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
“什么?西河苑?!你是说,老使君当年建的西河苑?!”
听到这个声音,寇封又是一阵郁闷,不用说他也知道是吴班按耐不住又抢起了话头。
“正是。”刘循笑吟吟的对吴班点头道,余光却瞟向了寇封:“这场围猎我可是求了好几次父亲才允了,你们若是不去,岂不可惜?”
“去!当然去!”吴班鼓了鼓眼睛,大声说道,一只手重重的拍上了寇封的肩膀,“是吧?寇君!”
是你妹啊!怎么看都是你自己想出风头吧?还拉小爷我出来当垫背的,早知道今天就该让你小子填了马蹄才是。
寇封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一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刘循拱手道:“说来惭愧,封虽然拜在家师门下,但奈何资质驽钝,数月之中也不过习得一鳞半角。此次随公子出猎的既然都是益州少年英杰,封若是去了,岂不贻笑大方,所以……”
“所以什么啊?那可是西河苑啊!”吴班再一次打断了寇封的话,他瞪大了眼睛,手里还不停比划着,“我早就听人说过,刘老使君建的西河苑,方圆足有数百里,里面珍禽走兽不计其数,便是比起当年武皇帝的上林苑也逊色不了多少!即使在中原,也有好多人想到蜀地一睹西河风貌而不得呢,就算不想参加围猎,去看看风景也不错啊。”
“方圆数百里?”寇封不由得有些发愣。
上林苑的名声,寇封自然听说过,那是汉武帝时在秦朝旧苑的基础上扩建起来的皇家园林,苑中蓄养百兽,每到春秋时节,皇帝都会亲自到此射猎,苑中还设有离宫七十余座,足以容纳千骑万乘。而吴班口中那位老使君,自然就是刘璋的老爹刘焉了,此君在历史上是个野心勃勃的主,甚至一度有过称帝的打算,若说是他一手建造了这样一座规模堪比上林苑的园林,寇封倒并不觉得意外,方圆数百里的规模,饶是寇封来自后世,却还是扎扎实实的吃了一惊。
若是放在春秋时期,这个面积几乎相当于一个中等诸侯国的疆域了!
“哈哈,寇君你可别听子桓吹牛,西河苑虽大,又岂能和上林苑相提并论?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没说错,这次西河苑之行,重要的并不是围猎本身,而是为了大家相互认识、广交朋友,寇君不会连这样一个薄面都不肯给吧?”
刘循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附和之声,寇封这才意识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们的周围已经渐渐聚拢了不少人,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一看便知道他们就是刘循口中的少年英杰们了。
“是啊,寇君过谦了,公义将军武艺冠绝蜀中,寇君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也不会比我等差吧?既然公子诚意相邀,又何必推辞呢?”
“不错,要说武艺,我等也不是人人皆精。西河行猎,本来就是为了广交朋友罢了,寇君一意推辞,莫不是看不起我等?”
“是啊是啊,寇君既然是客居CD,不久便要启程归乡,那今后我等再会的机会可就更少了。相逢即是有缘,难得有此机会,寇君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或言辞恳切,或诙谐打趣,那样子倒不像是初次和他见面,更像是一群和他熟识的友人一般。寇封被他们簇拥在中间,一时间,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连拒绝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
宴席半夜方散,寇封别过众人,出了州牧府,冯习和傅彤早已备着马在大门口等待。
白天的时候,当得知寇封在城门口和刘循一行人发生了冲突时,两人都吓了一跳。寇封虽然是张任的弟子,但后者现在毕竟不在CD,加上刘循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兹事体大,张府这边自然也没人敢自作主张的替寇封出头,只是立即派人送了急信到葭萌关去,真要等到张任那边有消息,估计已经够寇封死上好几遍了。情急之下,两人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趁夜潜入州牧府抢人了,连事后逃跑的路线都规划了一遍。然而就在此时,事情却戏剧化的峰回路转,州牧府那边突然来人告诉他们,寇封和吴班一起被刘益州请去赴宴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立即动身前往州牧府,从府上的侍卫那里确认了寇封正在饮宴的消息后,二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安心在府外静候。
然而在回张府的路上,寇封却冷不丁的提起了西河苑围猎的事情,寥寥数语,却让冯习和傅彤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所以,公子你就答应了?”
“当时那个场景,你们不在是不知道啊。那么多人围着我劝,就连那个吴子桓也跟着起哄,我就一张嘴,哪里还拒绝得过来?不过还好我和他们有言在先,这次围猎我就去凑个数,观摩观摩,到时候不去做那出头鸟就是了……嗯?你们两个脸色怎么这么凝重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不是,只是有点担心。在CD这段时间,我听过不少关于那位刘公子的传闻,他的名声实在不敢恭维。公子既然得罪了此人,他又突然邀请你前去围猎,会不会是心怀不轨,伺机报复?”
“休元说得是,就连我养伤那段时间,也没少听到府里的人说起此人的恶行,只不过,据说刘益州对此子甚是溺爱,对他的那些龌龊事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外间虽然怨声载道,却也无人能耐他何。这样一个公子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计前嫌之人,咱们出门在外,还需提防人家笑里藏刀才是。”
冯习和傅彤的话虽然不尽相同,但意思却都一样,那就是觉得刘循此举可能别有图谋,需要多留个心眼。
这样的担心寇封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那些关于刘循劣迹的传闻他虽然没有亲耳听到过,但从白天那场冲突中后者的嚣张态度来看,此君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若说他要存心报复,绝对不是凭空猜测而已。白天那场冲突,主角虽然是吴班,但他的背后毕竟有吴氏一族撑腰,莫说是刘循,便是刘璋本人,想要动他也需好生掂量掂量。如果刘循心头果然有一口恶气要出,自己自然就成了不二人选。
不过在宴席上,刘璋已经亲自为他们做了和解,刘循自己也表明了愿意尽释前嫌,若是再公然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岂不是自己打脸么?除此之外,寇封还特意问过,围猎当天,冯习和傅彤都可以随同前往,有他们贴身护卫左右,即便真有人想搞小动作,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想到此节,寇封淡淡一笑,对他二人道:“放心,宴席上刘益州已经为我们做了和解,想来刘公子也不会那么记仇。再说了,这次围猎,我只是随行观摩而已,又有你们一起,出不了岔子的。”
冯、傅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虽然还有些迟疑,但还是齐齐点了点头。
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如盘的皎月,静静地泻下万道银辉,为空旷的街道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清脆的马蹄声缓缓回荡着,在夜色中渐渐远去,只留下几道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