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红霞未展,却堪堪是个冬季的好晴天。
红绸自皇城延向驿馆,何止十里红妆?整个京城喜气洋洋,各家各户都卸下正事,早早聚集在喜轿必经之路,翘首以盼,沿途的酒楼饭馆临窗的位置更是个个爆满。说不准,风吹轿帘,能一睹那倾城的容颜。究竟,是怎样一副容颜?
“你们知道吧?”
“什么?”
“安然郡主呀,啧啧,那可是不得了的大美人儿!”
“那谁不知道呀,先是皇帝陛下的美人,这一转眼又成了嫁往漠北的郡主,不知是怎样的容貌,让天下间男儿都趋之若鹜呀。”
“不要向上人头了?皇帝陛下也敢议论?等会儿就在这看看热闹呗,说不定有幸能一睹安然郡主的容颜也未可知。”
“郡主,郡主?”季蔷一向机灵,除去才跟绯颜进宫的那天,自此以后,都跟宫女一般唤绯颜郡主。
“嗯?”绯颜看着镜中绝色容颜,心下却忐忑,原以为会平静面对,不是早就想好的吗?那个男人高高在上,看得见大好河山,千万子民,会是一个千古明君,却不可能是一个良人,想又有何用?最主要是如今这个局面,是说后悔就能悔的吗?
“郡主,吉时快到了,兰贵妃说要亲自给您梳头,问你可换好了喜服。”
“嗯,快请母妃进来。”
“皇上,皇上,这,这于理不合呀!”外间闹杂,喜婆、太监、宫女的声音,下跪的衣服摩擦声混杂着,然后,门被推开,那人——几天未见却恍若隔世的人推门而入。
绯颜回头,至此一眼,便心神荡漾。她低敛眉目,再抬首,已是收敛了所有情绪。端庄的问了安,便示意季蔷给轩辕晟倒茶。
轩辕晟看着她,何止惊艳!
她从没有浓妆过,哪怕是进宫选秀女那天,她也是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本来肤色就好,便仿似出水芙蓉。可今天的她,却是画了个远山黛,一双清纯的水灵灵大眼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的化妆技巧,硬是妩媚的勾人;胭脂堆雪,红唇烈焰,牡丹花钿,戏水鸳鸯对襟长裙,凤穿牡丹大红霞披,分明是个妖精!
“皇上请喝茶。”季蔷的声音惊醒了梦中人,也使他莫名愤怒异常。难道进宫还没有她出嫁正式?她何须为了一个蛮夷如此盛装,打扮得这般妩媚?!他挥了挥手,“全部给朕滚出去!”
“皇上,这,这——于理不合呀,”小李子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硬是颤巍巍的直谏。哪有人出阁的时候,身边不是喜婆而是男人,还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滚出去!”
绯颜看了看轩辕晟,示意腿都打颤的小李子带着人出去。
一室寂静。
“皇上是有什么话要对颜儿交代的吗?”绯颜出生打破沉默。
……
“皇上,母妃说要为颜儿梳头,时辰差不多了,皇上你看……”
“朕,为你梳。”
……
“皇上是不希望颜儿幸福?”
“颜儿何出此言?”女人头发的手感都这么好么?简直爱不释手。
“俗话说,长辈梳头,幸福长久。母妃说为颜儿梳头,便是为了颜儿幸福。”绯颜自镜中看着轩辕晟的手,那手明明流连在她的发间,却仿似拨动了她的心弦。她把木梳递给他,他沉默着接过,他是不懂什么吉祥语的,直接就准备开始。
绯颜闭了闭眼,罢了,自己来吧:“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嘶,疼。”
“啪!”木梳丢在了梳妆台上,“小李子,恭请母妃!”轩辕晟怕盛怒中的自己捏死身前这个女人,白发齐眉?子孙满堂?跟那个蛮夷?
“皇上在此是否于理不合呀?”绯颜毕竟是她的女儿,在这种时候,肯定还是心偏向于她的。虽然出声质问轩辕晟有可能造成他们之间隔离更甚,但毕竟是绯颜出阁的日子,半点也不能马虎呀。
“有什么合不合的?!整个江山都是我的,我说合就合!母妃也不必拘礼,替她梳头吧。”轩辕晟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没打算挪动分毫。
兰太妃还待说什么,看到梳妆镜里的绯颜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便什么也不再说,罢了,小辈间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
“颜儿,母妃自私,为感情之事逃避世事十多年,错过了你的成长,无论怎么说,都是母妃的错,岁月如水,时光不再,我无法弥补。可是颜儿母妃希望你好的心,却是谁也比不上的。这尾戒,是一直伴随我的,我不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它的用途,但自我有记忆,它就戴在我的手上,手长它也长,应该是我族之物。我将它留与你,权当个念想。”
绯颜也很是伤感,但她还是接了过来,当着兰贵妃的面戴在右手小拇指上,明明看起来大了一圈的尾戒,却自动收缩到小指大小,不紧不松。
唢呐声响起,爆竹震天,司礼颤着声在门外禀告:“陛下,吉时已到,外使迎亲的队伍到了皇城,郡主,可妥帖了?”
绯颜回身对轩辕晟行了个匍匐大礼,接着又拜了拜兰贵妃,招了季蔷进来,微使眼色,季蔷便拿起梳妆台上的红盖头,迎面盖下,那倾国的面容,便再也让人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