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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苏里科夫·伊万·扎哈洛维奇抒情诗情感评述(3)

6.5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神奇的花园

纵观苏里科夫苦难的一生,最幸福的岁月就是在乡村度过的童年时代,那时生活虽然贫寒,但不谙世事的心灵还没有经受痛苦的精神折磨,因而那段时光是诗人最快乐的日子。在诗中苏里科夫曾经这样写道:你欢快地流逝而去,童年的岁月!痛苦与不幸并没有使你充满忧伤(Весело текли вы, Детские года! Вас не омрачали Горе и беда)。苏里科夫在《童年》(《Детство》)中曾这样回忆过自己儿时的一段难忘时光:

Вот моя деревня;

Вот мой дом родной;

Вот качусь я в санках

По горе крутой;

Вот свернулись санки,

И я на бок—хлоп!

Кубарем качуся

Под гору, в сугроб.

И друзья-мальчишки,

Стоя надо мной,

Весело хохочут

Над моей бедой.

Всё лицо и руки

Залепил мне снег…

Мне в сугробе горе,

А ребятам смех!

Но меж тем уж село

Солнышко давно;

Поднялася вьюга,

На небе темно.

Весь ты перезябнешь,

Руки не согнешь

И домой тихонько,

Нехотя бредешь.

Ветхую шубенку

Скинешь с плеч долой;

Заберешься на печь

К бабушке седой.

И сидишь, ни слова…

Тихо всё кругом;

Только слышишь—воет

Вьюга за окном.

这是我的乡村;

这是我出生的房屋;

我乘坐雪橇

从陡峭的山坡滑下;

瞧,几辆雪橇翻倒了,

我也侧翻在地,猛地摔出!

翻滚着摔到山脚,

摔到雪堆上。

那些男孩子们,我的朋友,

站在我面前,

开心地大笑,

笑着我的不幸。

整个脸蛋儿和双手

都被白雪糊住……

我在雪堆中忧伤,

而伙伴们却觉得可笑!

而就在那时

太阳早已落山;

暴风雪渐起,

天空一片昏暗。

我全身冻僵,

双手也没有暖意,

勉强慢慢地

悄悄踱回家中。

从双肩脱去

破旧的毛皮坎肩;

我爬到炉灶上

爬到白发奶奶的跟前。

就那样坐着,没有片语……

周围的一切如此静谧;

只能听见——

窗外的暴风雪在咆哮。

诗歌选取了一件发生在童年时代的小事,一个冬天,一次滑雪橇发生的不幸,小诗人摔进了雪堆,遭到了同伴们的嘲笑,回到家中,坐在温暖的俄式乡村火炉上,坐在老奶奶的身旁,四周一片静谧,只能听见窗外暴风雪的咆哮,享受着家的温暖与安宁,在外受到的伤害在家的氛围内慢慢愈合。祖母是苏里科夫童年最亲近的人之一,她的故事陪伴着诗人的童真岁月,给了诗人丰富的成长营养,伊万王子和热鸟、伊万王子与灰狼等民间故事伴随着祖母娓娓的叙述经常出现在诗人童年的梦境中,苏里科夫在自己的诗歌中曾这样写道:

И во сне мне снятся

Чудные края.

И Иван-царевич—

Это будто я.

Вот передо мною

Чудный сад цветет;

В том саду большое

Дерево растет.

我梦见

一个神奇的地方,

伊万王子,

似乎就是我。

就在我的面前

出现了一个神奇的花园;

在那个花园里

生长着一棵大树。

可见,祖母的民间故事对诗人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那些与童年岁月一同刻在诗人记忆中的神奇浪漫故事,那些美好的向往是诗人创作的动力与土壤,是俄罗斯美丽的民间传说、世代流传的森林故事、美丽神奇的大自然培养了诗人,以后岁月中的生活磨难使得这些故事在作者的心中越来越珍贵,因此,童年题材的诗歌成为了苏里科夫的一个主要创作题材。诗人创作了大量的儿童诗歌,在这些诗歌中苏里科夫塑造了很多普通而温暖的形象,这些诗歌后来都先后在俄罗斯的《儿童阅读》、《家与学校》、《培养与教育》等杂志上刊登出版,成为陪伴儿童成长的优秀读品。在苏里科夫众多的儿童诗歌中,下面这首《孩子们》(《Дети》)也是深受大众喜爱的诗歌。

Солнышко уж встало

И глядит в окно;

Уж щебечут птички

За окном давно.

Вышли дети, —травка

От росы мокра,

И на ней сияют

Капли серебра.

Темный сад лучами

Солнышка облит;

От дерев рядами

Тень в пруду лежит.

На дорожках сыро,

В воздухе легко,

И кричит дергачик

Где-то далеко.

太阳公公已经起床

它在向窗内张望;

小鸟早已在窗外

叽喳个不停。

孩子们走出家门,

草地被露珠浸润,

坐在草地上

有无数银珠撒落。

太阳公公用阳光

照亮了暗淡的花园;

树行间生出的树影

躺在池塘的水面。

条条小路湿润,

空气中充满宁静,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长脚秧鸡在大声地啼鸣。

这首小诗以儿童的眼光与口吻写成,充满了童趣,诗中使用了拟人等手法,首先将太阳进行了拟人化处理,运用了表示人的动作词语:起床(встало)、张望(глядит)等。从树林中生出的树影躺在池塘的水面上,“躺(лежит)”一词使用得形象逼真。诗中提到了阳光、小鸟、草地、露珠、花园、树影、池塘、小路、长脚秧鸡等众多的景物,这些都是孩子们看到、听到和喜爱的事物,润泽与宁静是孩子们对清晨的感受。

诗中极富场景变换:①太阳敲窗,唤醒沉睡的孩童;②草地嬉戏,摇落枝叶上的串串露珠;③朝阳中的花园里,树影倒映在池塘;④孩子们行走在宁静而湿润的小路上,倾听着远处长脚秧鸡的叫声。诗中景物丰富自然,有场景、有感受,构成了一幅立体晨景画面,读后令读者心生喜爱愉悦之情。

6.6我遭遇过无数的苦难心灵中回荡着痛苦之声

苏里科夫诗歌中最动人的元素就是形成于实际生活中的质朴感受和淳朴的情感。在自己的诗作中诗人真实地表达着他所经历和饱受的生活痛苦,这种痛苦不只是他个人所经历的,而是当时千千万万个俄罗斯儿童所经历的。他的痛苦远不是他个人的经历,不是他一个人所固有的,而是整个民族阶层所共有的,正如他的创作,讲述的不只是他自己的感受,而是反映了大多数生活不幸者的命运,这些生活的不幸者与黑暗的社会制度做着无力的抗争。生活的不幸、心灵与肉体的痛苦是苏里科夫作品的主题,在这方面诗人一直保持着原本的自己——一个真正的、纯真自然的抒情诗人,他满怀深情以发自内心的由衷真诚为农民的艰难生活而悲伤,为那些死于生活贫困的生灵而流泪,为那些面对自己悲惨的命运却无能为力的人们(包括诗人自己)而扼腕长叹。苏里科夫对于自己的创作曾经这样写道:

Мне доставались нелегко

Моей души больные звуки,

Страдал я сердцем глубоко,

Когда слагалась песня муки.

Я в песне жил не головой,

A жил скорбящею душою, —

И оттого мой стон больной

Звучит тяжелою тоскою.

我遭遇过很多困难

我的心灵中回荡着痛苦的声音,

当那些苦难之歌诞生时,

我的心灵在深深地饱受着痛苦的折磨。

我不是靠大脑在歌中存活,

而是一颗悲痛的心灵,

还有我那由此而生的痛苦呻吟

充满了沉重的忧伤。

如果说这些表述还不够鲜明的话,诗人还有一段更加生动的表述:“我的歌曲忧郁,如同那些秋天里的日子,它们发出的声音就是那秋雨的喧嚣,是窗外秋风的哀号。那是心灵的悲苦,是痛苦的胸膛里发出的呻吟(…Грустны песни мои, как осенние дни: звуки их—шум дождя, за окном ветра вой. То рыданья души, стоны груди больной)。”

徐葆耕先生在《叩问生命的神性——俄罗斯文学启示录》一书的手记中有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评论:“俄罗斯的作家,双脚深陷在泥土里,头脑却漂浮在云端。他们提供给人类的不是明晰的思想,只是一片言语霏霏的迷雾。然而,正是在这片迷雾之中,人类的灵魂才得以舒展。因为灵魂的本质是迷茫的。这种迷茫不是沮丧或绝望,相反,它是对人的神性觉解,是对生命、眼泪和爱情的诗意感悟。在俄罗斯文学里,穷人比富人更接近神;女人比男人更接近神;罪者比贤者更接近神;泥土比蓝天更接近神;秋天比春天更接近神。”苏里科夫叙述的是穷人和他们的孩子,描写的是泥土,抒发的是秋雨惆怅而痛苦的情感,书写的是生命感悟,心中流淌着的是苦涩的泪水。他是一位根植于泥土的诗人,在霏霏的迷雾中叩问着上苍,寻找着能予以生命尊严与幸福的道路,一如他一生对苦难的经历,寻找着对生命的救赎。他是俄罗斯诗人中真正面向苦难者、真正了解苦难者的抒情诗人,他是一位真正的人民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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