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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阿法纳西·阿法纳西耶维奇·费特抒情诗情感评述(2)

5.4为你奉献我的心灵依然幸福无比

爱情诗是费特抒情诗中除大自然之外的最重要的题材。费特具有双重人格,分析费特可将费特分为现实生活中的费特和精神世界的费特。现实社会中费特追求物质世界的财富与名利。现实物质世界里费特是一个“凡夫俗子”,他渴望恢复自己的贵族身份,苦心经营着自己的庄园,算计着农奴地租的多少,在意着粮食收成的好坏,将婚姻与经济状况相提并论。现实版的费特看不出文学艺术家的儒雅,他是一个普通的庄园主,每天都在看着天气,谈着农事。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普通平凡的生活才使得费特更加热爱生命,更加了解生活,更加亲近大自然;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对生命活体的真实感受才使得费特的诗歌中有了生命的呼吸与情感。精神世界里的费特是一位语言艺术家与美学家,他生活在自己的浪漫世界中,用自己的眼睛、语言与心灵诠释着美。情感世界里的费特是一位深情款款的绅士,他用真情与真诚书写着爱情篇章。这首《我来问候你》(《Я пришел к тебе с приветом》)不知打动了多少颗爱恋中的心灵。

Я пришел к тебе с приветом,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солнце встало,

Что оно горячим светом

По листам затрепетало;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лес проснулся,

Весь проснулся, веткой каждой,

Каждой птицей встрепенулся

И весенней полон жаждой;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с той же страстью,

Как вчера, пришел я снова,

Что душа все так же счастью

И тебе служить готова;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отовсюду

На меня весельем веет,

Что не знаю сам, что буду

Петь - но только песня зреет.

1843 г.

我来问候你,

述说,太阳已经升起,

它炙热的光芒

在绿叶上跳动;

述说,森林已醒来,

一切都已复活,每个枝条,

每一只鸟儿都精神抖擞

憧憬着春天的相会;

述说,我再次到来,

激情如旧,

为你奉献我的心灵

依然幸福无比;

述说,快乐犹如清风

从四面向我吹拂,

我并不知道,要唱些什么,

但那歌儿已然在心中响起。

1843年

这是一首述说情感复苏的小诗。犹如春回大地,这复苏的情感是那冉冉升起的朝阳,开始用光芒与炙热照耀温暖生灵;这复苏的情感犹如睡醒的森林憧憬着春天的相会。“我再次到来,激情如旧,为你奉献我的心灵,依然幸福无比”,这深情的述说可以融化任何冰封的心灵,这温柔的絮语是最美的爱情誓言。费特用极其简洁的语言表达出了心中的火热爱情,寥寥数语代表了深藏心灵的万种柔情,胜似千言万语。诗人在结尾段述说了爱情带来的愉悦感受与体验——“快乐犹如清风,从四面向我吹拂,我并不知道,要唱些什么,但那歌儿已然在心中响起”。诗人将快乐比作清风,相爱的感觉如沐清风,愉悦而清爽,总想放声歌唱,却不知该唱些什么,但心中那美妙的旋律已经奏响。费特将这种快乐情感充溢心间的自然流露表述得无比贴切而真实,他写出了所有处于相爱中人们的那种共同感受。费特的神来之笔所具有的魔力就是由这种语言的精练准确、感觉的准确捕捉与贴切描述所构成的。

全诗结构清晰,用“述说(Рассказать)”一词承启了每一个诗段,该词的运用增添了全诗的情感分量,使得全诗具有了饱含深情的情感特征,似乎是爱恋中的人儿正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温情絮语,表达着自己的心灵感受。这种自语似的表达是一种深情的表达,快乐的表达,自然的表达。费特的这首色彩明朗、心情愉悦的爱情诗是俄罗斯古典浪漫主义爱情题材诗歌作品中的佳作,受到了全世界诗歌爱好者的喜爱。

费特的爱情诗风格多样,下面这首《细语》(《Шепот》)是费特诗歌的又一典型风格之作。

Шепот, робкое дыханье,

Трели соловья,

Серебро и колыханье

Сонного ручья,

Свет ночной, ночные тени,

Тени без конца,

Ряд волшебных изменений

Милого лица,

В дымных тучках пурпур розы,

Отблеск янтаря,

И лобзания, и слезы,

И заря, заря! …

1850 г.

细语,轻柔的呼吸,

夜莺的啼啭,

睡梦中的小溪

闪着银光轻轻震颤,

夜的光,夜的影,

无尽的夜影,

那迷人变换着的

可爱的脸庞,

烟云中泛出玫瑰的紫红,

琥珀般的光芒,

有亲吻,也有眼泪,

还有霞光,霞光!

1850年

这是一首情与景交融的情感之作,描写的是夜色中的幽会。全诗景色是月光下的森林,随着树影的变换呈现的是情人幽会的场景与片段——夜莺、小溪、夜影和霞光,以及细语、呼吸、脸庞、亲吻和眼泪。这些名词的运用足以让读者想像到四周的景物和完整的恋人幽会的画面。

费特抒情诗的写作独具风格,诗人喜欢运用名词与形容词,其诗歌常常是由名词连起来的一些画面构成,这种“跳跃式的链接”增大了词与词之间的距离,加大了所描述画面的空间感,给读者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使诗中所描写的景色具有了立体感,而且节省了用词量,使诗歌读起来简单而具有独特的意境。名词是内涵最丰富的词类,因为它所表示的是一些具体或抽象事物,是人们感知事物、产生联想的基础,而形容词使得这些事物具有了鲜明的特征,使人的感官从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等方面获得了感受。费特深知语言的秘密,大胆地在诗歌中进行运用,这是一种独具匠心的诗歌创作手法,它使费特诗歌独具魅力。这种“跳跃式链接法”将人的想象力与感受力的运用发挥到了极致。想象力与感受力是生成浪漫主义抒情诗情感的两个基础因素。因而,可以说,在19世纪至20世纪俄罗斯浪漫主义诗人的抒情诗作品中,费特诗歌是浪漫抒情诗歌作品中的佼佼者。

费特喜欢运用只言片语来勾勒场景,看似断断续续、不甚连贯的语言叙述,实质上是情感在做主线贯穿始终,这种费特式的叙述令人感到非常接近生活原色,在《你对我说:对不起!》(.Ты говоришь мне:прости!...)中可明显体会到费特的这种写作特点。

Ты говоришь мне: прости!

Я говорю: до свиданья!

Ты говоришь: не грусти!

Я замышляю признанья.

Дивный был вечер вчера!

Долго он будет в помине;

Всем,- только нам не пора;

Пламя бледнеет в камине.

Что же,- к чему этот взгляд?

Где ж мой язвительный холод?

Грусти твоей ли я рад?

Знать, я надменен и молод?

Что ж ты вздохнула? Цвести—

Цель вековая созданья;

Ты говоришь мне: прости!

Я говорю: до свиданья!

1847 г.

你对我说:对不起!

我说:再见!

你说:不要忧伤!

我有意吐露心声。

昨日的夜晚妙不可言!

它将永远留在记忆中;

所有的人都该走了,但不是我们;

壁炉的火苗已快熄灭。

好吧,这种看法针对什么?

我刻薄的冷漠又在哪里?

你的忧伤令我感到快乐吗?

也许,我傲慢而又年轻?

你为何叹息?绽放——

永恒的创造目的;

你对我说:对不起!

我说:再见!

1847年

诗中提到了这样两个场景——临别道白与夜晚的聚会,有真情袒露,有温馨回忆,有自我剖析与表白,从中可以明显感受到恋人之间的情感波澜。这是一首典型的爱情题材情感诗,诗中运用了大量表达情感的词语,如忧伤、刻薄、冷漠、傲慢、年轻、叹息,表现爱被拒绝所带来的失意,从头至尾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双方的直接对白只有“对不起”与“再见”两句简单的话语,但是从叙述中读者还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两人壁炉前温馨含情的场面,这是相爱的两颗心灵,但两人还是选择了分手,诗人对分手作出了分析——我的刻薄与冷漠在你面前已经丧失殆尽,你的忧伤令我心痛,是因为我傲慢和年轻吗?为什么不能将你留住在我的身边?你也不应忧伤、叹息,应该勇敢地面向生活,敞开心扉!这是一首普通的爱情诗,但也是心灵深处的絮语,“绽放——永恒的创造目的”是一句颇具哲理的感悟。

费特极其讲究诗歌的格律,在本诗中同样运用了整齐而讲究的押韵形式,是典型的“abab”式,是间行韵脚,并采用阴性韵和阳性韵结合的形式(第一句与第三句为句尾带重音的阳性韵,第二句与第四句为句尾不带重音的阴性韵),这种押韵形式用于男女之间的对话,能够清晰地表现出情感的起伏与波澜。

5.5我久久地静立着注视着那遥远的星辰

大自然是所有俄罗斯浪漫主义诗人共同的创作主题,人生长在自然的怀抱,大自然是人类情感的源泉,是人类情感的归宿,也是诗人的思索之本。费特认为美具有超时间与空间的本质,是自然界的精华,美具有超凡的能量,它能使人摆脱世俗的欲望,使情感得到升华。美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特质才具有了不老的生命力。因此,费特在诗歌创作中追求的是纯美的揭示,大自然题材也就成了最具创作魅力的题材。费特是大自然的真正解读者,他熟悉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深知大自然的阴晴冷暖,他了解大自然的所有情感,诗人每首讴歌大自然的作品都是面对大自然所发出的深情絮语。

Я жду... Соловьиное эхо

Несется с блестящей реки,

Трава при луне в бриллиантах,

На тмине горят светляки.

Я жду... Темно-синее небо

И в мелких и в крупных звездах,

Я слышу биение сердца

И трепет в руках и в ногах.

Я жду... Вот повеяло с юга;

Тепло мне стоять и идти;

Звезда покатилась на запад...

Прости, золотая, прости!

1842 г.

我等待着……夜莺般的回声

从晶亮的河水上传来,

月光下的草地缀满钻石,

那是萤火虫在青蒿中闪亮。

我等待着……暗蓝的天空

撒满大大小小的星辰,

我听见心脏的搏动

还有双手和双脚的震颤。

我等待着……微风从南方吹来;

或留或走我都感到温暖;

那颗星向西方滑落……

对不起,是金色的星,对不起!

1842年

傍晚来临,在那森林边的草地上,在那溪水潺潺的河畔,或就在那木屋的门廊前,读者仿佛看见诗人正倾耳聆听、扑捉着夜色中夜莺美妙的歌声,仿佛看见诗人正举目长空,静候那天边的第一颗星辰,自然之美令诗人心动而沉醉,诗人在夜色中的田野上、森林边、小溪畔徜徉,领略着自然的美好,或许也在期待着心爱人儿的到来,诗人的心中如南风轻轻吹过,温暖而湿润,温馨而芳香,期待着那颗金色的明星,那颗心中的明星向自己靠近。多么美丽的夜晚!多么令人忘情的夜晚!

作者用“我等待着……”承启每个诗段,奠定了全诗自然抒情的基调,增加了本诗的情感重量。“我听见心脏的搏动,还有双手和双脚的震颤”一语道出了诗人感情的不宁与沸腾,这激动的心情是因为夜晚的迷人而美丽,还是美丽姑娘即将到来的期待与欣喜,或许是因为美丽的夜晚与美丽的姑娘吧,这是作者留给读者的想象。费特对星辰情有独钟,诗人喜欢仰望夜空,追寻星辰的身影,喜欢夜色中晶莹闪烁的星光。星辰的遥远让诗人的思绪飞扬,给了诗人无比广阔的想象空间,璀璨的星光给诗人带来了无尽的思索,费特经常以期待的心情静候着夜色的降临。夜晚的安宁可听得见心脏的跳动,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节奏,这让费特欣喜,而漫天的星斗又给费特带来了无尽的遐思。费特喜爱夜晚多半是因为夜空的繁星,诗人的这种“星辰情结”鲜明地反映在1843年的早期诗歌作品《我久久地静立着……》(Я долго стоял неподвижно...)中。

Я долго стоял неподвижно,

В далекие звезды вглядясь, —

Меж теми звездами и мною

Какая-то связь родилась.

Я думал... не помню, что думал;

Я слушал таинственный хор,

И звезды тихонько дрожали,

И звезды люблю я с тех пор...

1843 г.

我久久地静立着,

注视着那遥远的星辰,

我与群星之间

生出一种情缘。

我在想……却不记得,在想什么;

我在听一种神秘的合唱,

群星在无声地颤动,

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这群星……

1843年

星空下久久的凝望,“我与群星之间生出一种情缘”——这是怎样的一种抒情与想像,跨越了一个多世纪的时空仍然为现代诗人所仰慕的诗句!与群星之间的共鸣使诗人爱上了夜晚闪烁的精灵,“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这群星……”道出了诗人对群星的热爱由来已久。

不同的诗人在感受美的角度上是不同的,有的诗人善于捕捉美好事物出现时刹那间的惊鸿之美,有的诗人则更加留恋谢幕的华丽。费特的浪漫情怀主要表现在对声、光、影等方面的感觉上,夜晚是费特的最爱,星光是费特眼中最美的黑夜之光。费特白天操劳农事,只有夜晚,当一切逐渐安静下来时,诗人才逐步走进自己的心灵世界,与星光对视,与溪水对语。费特钟爱夜晚,是因为它的静谧,是因为它的朦胧,是因为它的畅想,是因为夜晚是爱情的圣地。坐在星光下,倾听蛙鸣与夜莺的欢歌,倾听溪水潺潺的絮语,倾听晚风吹过树林,唤来树叶沙沙的掌声,一切都可在想象中幻化出神奇、幻化出美丽,可以将这神奇的美丽赋予任何一种物象。夜晚是虚幻的世界,思绪可以在星空中与群星一同闪亮。夜晚给了费特广阔的思维想像空间。

在19—20世纪的俄罗斯诗人中,费特是一位最具有双面生活面孔的诗人,一方面是现实物质世界中的费特,像普通人一样,忙于生活、创造和积累着物质财富,一方面是精神世界中的费特,发现着美,欣赏着美,赞叹着美。他无比热爱这个世界,安然地享受着物质生活的愉悦与精神世界的欢乐,他既不过分沉醉于精神世界的幻想,也没有完全淹没于物质世界的欲海,他是一位看懂了生活与生命的诗人,在滚滚红尘中始终保持着一颗纯洁唯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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