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雪衣能否治疗瘟疫,一旦她重新站起来,那么她才有释怀的一天。
东城,某处小镇。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这已经是第三家了,在此深夜里,空旷沉寂的小镇仿佛湮没在无边的黑暗里,阴云遮住了月色,冷风卷着灰尘扫着门口的青石台阶。
大门紧闭。
也不知里头是有人还是没人,尽管有人,在这种时候怕也是没人会开门的。
公孙小妹不停的拍打着,“请问大夫在吗?麻烦你开开门!有人在吗!”
街上隐约听闻有狗吠,公孙小妹失望的下了台阶,望一眼黑漆漆的夜色里绵延的屋瓦轮廓,几乎灯火全无,深夜的寒意侵袭着单薄的衣裳,她有些瑟缩的牵着马抖了抖,四肢冻得冰凉。
在台阶上坐了一会,陡然又站了起来。不可以,莲哥哥还等着她,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定要尽快的赶回去才行。想到这,她牵着马往前走,找了几圈,在另一家药铺门前停住。
伸手正要敲门,拳头还未落下又抽了回来。
“不行,这样于事无补,里头的人大概也不会开门的,得想个法子才好。”公孙小妹抬头望着门楣想了许久,只听远远的有打更的人走了过来,她下意识一闪,牵着马躲到了角落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锣玻一路响了四下,四更了。
望着打更的大伯走远,一抹奇异的光从眼底滑过,“有了。”公孙小妹忙忙的四处寻了几根废柴,将废柴堆在那药铺门口,掏出火折子将有些湿润的废柴点燃,浓烟滚滚从门缝里飘了进去。
“不好了!失火了!开门!快开门!你家失火了!”她用力捶打门板,那门哐当哐当震动着,从头顶掉下一层细细的灰,火光透过门缝跳跃着,一股焦味扑进药铺,不过多时,公孙小妹趴在门板子上,听得里头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周围另有两家人也开了户门,有人吆喝着赶了过来:“哎呀,了不得,可是哪里失火了!”
药铺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穿着内,披着一件外裳,打着一盏破旧的灯笼,“哎呀!这,这是谁……谁在老夫门口放火,实在可恶!”老大夫又气又急,里头婆子也披着外裳赶了出来,“老头子,当心点!别让火伤到了!”
公孙小妹欣喜之余,早已用备好的藤条扑火,那火离门还有段距离,并不大,合上周围赶来的几个邻居,不过一会就灭了。
“大夫!大夫!实在对不住,这火是我放的,我只是……”
“什么!”一群人都惊讶的瞪着她,那年迈的老头吼道:“你,你个小丫头,好好的,却是为何要来我家放火?赶紧走,否则莫怪老夫不客气,将你揪送官府,老夫看着你年轻不懂事,放你一次,快出去!”
“是啊是啊,倘或这火烧起来,烧了咱们家可怎么了得!”周围出来的邻居纷纷说道。
“大半夜的,也不知哪里来的疯丫头,扰得人不安生!”
“唉,现在帝京这样的乱,还是闭紧门户的好,走走,赶紧回家去。”邻居开始散了。
那大夫的老婆子上来说道:“姑娘,快走吧,我们不拿你送官府已是仁慈,下次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说完还叹了声,“唉,八成又是家里人得瘟疫死了,都疯了。”
“等等,我没有疯,我放火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只要抓些药材立马就走!求求您了!”公孙小妹一边恳求,两位老人不听她多说,推着她向外走。
公孙小妹急了,重重的跪在地下,一声脆响,只怕膝盖都破了皮了。
“诶,你,你这姑娘是怎么了,快起来,我们老骨头一把可受不起。”两老都惊了一跳,扶也不是推也不是。
公孙小妹拽着他们的衣摆,哭着恳求:“求求你们,我……我大哥病得很严重,我需要抓些药材赶回去救他,你们是大夫,大夫悬壶济世,求你们让我进去,我拿了药立马就走!”
两老面面相视。
“我有钱,我有镯子首饰,都给你们!”公孙小妹见他们迟疑,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和一对金耳环,拔下头上一柄银簪,连贴身的祖传玉佩也通通一并塞给了他们:“我,我出门得急,并不曾带上银子,这些是防身用的,还有这玉佩是我家传之物,虽然不值许多钱,可是……可是我只有这些了。”
她乌黑的瞳仁盈满恳切和哀求,红肿的眼眶看得出曾哭得很伤心过。两老见她面上虽有一块被烙痕,但眼明净透,倒不像是个疯丫头。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公孙小妹用力磕着头,磕在地上嘭嘭直响。
老婆子先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搀扶,“姑娘,姑娘快莫如此,起来吧起来吧,唉……”
公孙小妹十分欣喜,喜极而泣,激动的叩谢:“谢谢,谢谢大夫!”在两老的搀扶下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站起,忽觉天地旋转得厉害,黑压压的天空罩来,几乎一头栽倒,幸得那大夫拖着才免了她砸在地上。
“她太虚弱了,来,老婆子,先扶她进屋给她包扎腿上伤口。”那大夫搭了一把脉,先将她的马牵进来,关上门,三人进了屋。
老婆子不过一会弄了碗面来,“姑娘,快吃了吧。”
“这……”公孙小妹心里觉得十分愧疚,可是眼下她是太饿了,如果没有体力怎么回去?想了想,她端起面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用袖子擦了擦嘴,“多谢婆婆。”
不过多时,老大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包包药材:“姑娘,这些是你要的,除了意味药我这缺少,其他倒都有货,只是……”那大夫看着公孙小妹写给他的方子凝着眉迟疑的顿了声。
“老头子,你磨蹭什么。”老婆子说了一句。
那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走过来:“姑娘,这方子是你开的?”
公孙小妹愣了愣,“怎,怎么了?”
那老大夫叹了声,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老夫行医几十年,却未见过这样的方子,这方子分成三贴,每一帖的用处都不相同,中间这贴较为重,有催化病情的作用,看似危险,可若与其余两贴分段服之,又有相辅相成的之用,老夫却从未见过这等治疗法。”说完又看着那方子,捋着胡须琢磨。
“姑娘,你大哥得的是什么病?”那大夫忽然问道。
公孙小妹迟疑了一会,低声说:“只,只是受了凉,加上身体一直不好,病得重些。”她说得有些底气不足,那老大夫似瞧出些端倪,笑了笑,“不似。这方子不似治伤寒的。”
“这方子从哪来的?”老大夫又问。
公孙小妹心里没底,想了想,反问道:“这方子,有问题吗?”
老大夫笑了笑,“倒不是,只是这方子让老夫觉得有些惊奇罢了,不过,也许开这方子的人,是位悬壶济世的高人,老夫孤陋寡闻了。”
公孙小妹心中听了稍稍放下刚才惊颤的心,心里更是多了分希望,看这老大夫的样子,雪衣的方子和治疗方法应该没有大问题,就像她从上官凤澜那得知姝儿或许是因中毒而亡一样,也许雪衣真的能治好患上瘟疫的人!
不论如何,此时她也没有寄托了,除了用这些药,她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救上官重莲,她这么做,只不过是抓着一线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