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相黎洗完澡换好衣服,便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去了姜澈家。守门的依然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福,小福很热情的把相黎带到了王府的正厅。
相黎远远看到厅中摆着饭桌本想等会儿再进去,可是,正对着门口的姜澈看到了她,丝毫没有饭桌礼仪的放下筷子对着相黎喊道:“相黎,早啊,你先进来等下,我马上就吃完了。”
相黎无奈,值的找了厅中距餐桌比较远的座位坐了下来,不意外的收到餐桌上另外两个人注目礼,相黎礼貌的笑道:“白姑娘,白将军,两位慢慢吃。”
不知道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白宁馨虽然瞪了相黎一眼,但是,那一眼也没有了昨日的震惊与不可接受;而白宁非也是一脸微笑从容的跟相黎点了点头便接着埋头吃饭。
相黎把目光转向快速吃着包子的姜澈,不禁在心中感叹他的勇气和亲和力。当时那么突兀的宣告了两人的身份,现在又能让另外两个人从容的与他同桌共食,而且,明显的,感情似比以往亲近了许多。
待三人吃完之后,姜澈离开饭桌走到相黎面前道:“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头绪了?”
相黎指了指身边桌子上的布包道:“根据你昨天的资料,我连夜改了改计划,等下你看看吧。”
姜澈拿起布包对从饭桌上起身的两人道:“我跟相黎正在计划着建一个书院,宁非和宁馨有兴趣的话也一起来吧。”
白宁馨听了姜澈的话便接口道:“澈哥哥想做的事,馨儿一定会全力支持的。”说着,便上前挽了姜澈的胳膊往厅外走,临出门前,还回头瞪了相黎一眼,冲她做了个鬼脸。
相黎对这样明显失了稳重的白宁馨,有着接受不能的震惊和哭笑不得。
相黎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白宁非道:“白将军,阿澈后来都跟你们说什么了?前几次来,我记得白姑娘好像不是这样的性情。”
“馨儿本就是孩子性情,只是这几年澈的身体一直不好,加上我也不在身边,让她不得不变得成熟而已。昨天,澈把一些话说开了,馨儿哭过以后,也放松了许多。”白宁非说着,示意相黎先走,两人边走边说。
相黎看着白宁非平静刚毅的侧脸,试探性的开口道:“阿澈有没有跟你们说他以前喜欢过什么人?”
白宁非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开口道:“澈没有说他具体喜欢什么人,不过说了他只喜欢男人。”常年在军营的白宁非,自是知道男人之间的那些事,可是,他自己是喜欢女人的,也不明白几乎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姜澈为什么只喜欢男人。所以,尽管接受了,他心里对姜澈还是颇有微词。
“白将军会觉得阿澈奇怪或者看不起他吗?他真心把你们当朋友和家人的,还望白将军对他之前隐瞒性向娶白姑娘的事能够谅解一二。”相黎看着被白宁馨拖着走的姜澈的背影说道。
“我跟澈相交多年,不论他喜欢男人这一点,他的性情和面对生死的从容,都是我欣赏的。况且,当初是馨儿非缠着要嫁给他,他想着用七皇子妃的身份给馨儿一个保障,本就是我和馨儿欠了他的。还谈什么谅解?”白宁非看着相黎的侧脸说道。
“白将军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相黎说着,转头对白宁非笑了笑。
这个笑容,充满了对白宁非的感激之情。这样一个明丽直爽的笑容,让白宁非看得有些恍神。
“昨天,你跟漓一起回去的,关于你和澈身份的那件事,你跟他说了吗?”昨天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惊,他一时无暇他顾,晚上馨儿的情绪不稳定,更是让他没有心思想到姜漓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相黎的身份什么的。现在看到相黎,才后知后觉的对她起了担心。
“昨天在马车上的时候,我跟三皇子说了。就算我不说,樊丑也会跟他说的。”想到昨天与姜漓的谈话,相黎微微皱眉,随即,嘴角又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昨天可是趁机争取到了姜漓一个承诺,尽管,那个承诺并不公平。
白宁非没有错过相黎的任何一个表情,看到她皱眉时担心,看到她的微笑时放下心来心中却添了失落,也不知道是为了她的尴尬处境还是为了他自己这份不能传达出去却又不断滋长的感情。
“他没有为难你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相黎从白宁非的话语里听出了担心的语气,她略微困惑地偏头看了白宁非一眼说道:“没有,三皇子还给了我一个承诺,以后我和阿澈的书院,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会帮忙的。”
相黎本来想说三皇子给她追求自己幸福的自由的,可是,想到眼前这人一直对她无端端的厌恶,话到嘴边就转成了书院的事。
“那就好。”白宁非有一瞬间竟然忘了,他之所以不可遏制的对没有相处过几日的相黎动了情,本就是因为那人对相黎的描述。
因为他是唯一知道相黎身份的人,所以,姜漓每次收到相黎信件的时候,都会拿上两坛酒去他那里做客。他不知道姜漓是不是真的醉了,可是,他听到了姜漓喝酒过后跟他说起的相黎的近况。
明明不是他自己亲眼看到的,明明是短短的不满一页纸的书信,姜漓却能描绘出一个生动活泼的相黎。她如何辛苦的学医,第一次独立救了一个人之后如何笑得开心,如何下药回击那些惹了她的泼皮,因为一个辛苦救治的病人的去世如何伤心的吃不下饭,如何在那个最出名的杀手组织里醉酒闹事,如何跟刘大夫逛妓院
开心的相黎,努力的相黎,伤心的相黎,放肆的相黎,坚强的相黎,善良的相黎每一个相黎都在姜漓口中那样的生动,那样的美好。
白宁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的,起初,他也曾经为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朝中沉稳机智的豪情男子居然喜欢上那样一个逃家而去的女人,居然因为喜欢而那样纵容那个女人,居然因为相思而露出那种伤心断肠的表情而不平过。甚至于,由于最初对相黎的印象,他很是在心中厌恶过她一段时间。
可是,几年下来,姜漓的坚持和他口中那样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相黎的剪影,竟让他对相黎的心情由厌恶到接受,由接受到心疼,进而,不知不觉中,由心疼到相思了。
因为这个过程太过缓慢,因为他自己之前对相黎的刻意抵触,让他没有来得及在感情还没有生根之前悬崖勒马,反而放任这份感情在内心最温柔的那个角落滋长。
等到他跟姜漓一样借酒浇愁化解相思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喜欢上了别人的妻,而且,还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都不能留住的女子(白宁非只从姜漓口中听到了他的温柔相思,并不知道京城贵族中众人皆知的那个冷落没用的妻子,在妻子死后甚至拒绝娘家人看,没有举行哪怕是小小的公开葬礼的三皇子),他自认为,除了一身武艺和满身杀孽,便一无是处的自己,更加得不到相黎。
陷入感情的男人,早就忘了,他第一看到相黎时眼中的轻蔑,早就忘了,相黎其实本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相黎不知道白宁非的心思,见白宁非不说话,她便也不再开口。三人穿过花园来到了王府后院的水榭,相黎走过木桥,进入那个湖心水榭之后,明显的感觉到一阵清凉舒爽。那因为在太阳底下走路而起的一身薄汗,竟让她在进入这样阴凉的环境时小小的颤栗了一下。
姜澈和白宁馨一人一边坐到了竹榻上,相黎看着白宁馨那明显炫耀的表情,也不跟她相争。自己动手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窗边。坐定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相黎便开始打哈欠,越是想着遏制,眼皮越重,眼睛因为困涩甚至留下了眼泪。
她换了姿势把目光从窗外的湖心小岛上收回来,对姜澈说道:“阿澈,你看到哪了?”
姜澈头也没抬的回道:“等下,马上就看完了。”
相黎相信了姜澈的马上,继续把目光移向窗外,看着小岛上的一只白鹤成金鸡独立的姿势闭目养神,她的眼皮也忍不住越来越重,直到上下眼皮合在一起。
相黎做了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她中学时代暗恋的那人对她表白,梦到了那年的篮球赛他们拿了市里的冠军,梦到了她去英国读了研,又读了博,回到家乡却发现学校取消了哲学系,而他的父亲,因为坚持教哲学被外星人带走了,她母亲和向阳乘着凤凰去追外星人,独独把她自己留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家里。她在家中努力寻找,找不见一个人影,着急的大叫:“爸,妈,向阳”,可是,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回声。她跑到二楼的阳台,看到窗外有一个人影向她招手,是一个孩子,甜甜的笑着对她说:“娘亲,快过来,跟蛟儿一起玩。”
相黎从窗户中跳到楼下的游泳池,明明是很远的会让她摔到楼下草坪的距离,可是,她好像长了翅膀,在空中漫步到了游泳池的正上方才被重力拉下下方,相黎喊着“蛟儿,娘亲来了”没有听到水声,反而被人拉了一把不能下去。
相黎看着游泳池边笑着的小男孩儿,努力想挣脱拉住她的那只手,嘴里喊着,“蛟儿,等下,娘亲马上就陪你”便醒了。
惊醒之后,相黎还没有完全从梦中回复过来,依然下意识的喊了声“蛟儿”,待看清眼前的人时,猛的惊醒,差点跌到楼下的湖里,幸好被人拉了一把。
相黎站定后挣脱白宁非的怀抱,心有余悸的喘着气道:“谢谢”。
白宁非递给了相黎一只手帕让她擦汗,掩住心中的关切开口道:“做恶梦了?”
相黎接过白宁非手中的手帕,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嘛,算是吧,乱七八糟的一个梦。”
说着,相黎随手把手帕递还给白宁非,转向姜澈的方向道:“阿澈,看完了吗?”
姜澈帮相黎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开口道:“看完了,宁非和宁馨也看过了。我们还讨论了一下学科的分布,以及可能请到的先生。你要是累的话,去里间的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相黎把茶杯放下,拍开姜澈的手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是这两天熬夜比较累,做了个噩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