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妾身……妾身……”简单单刚离去,花蝶儿便泪泛于睫,凄然唤着,“妾身可是让王爷生厌了?”
扁豆轻瞥了花蝶儿一眼,心中暗叹,她这徒弟,花样还真多,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凌楚默似乎不怎么买账。单单又过于倔强了,唉,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众人不想夹在两人中间,妨碍他们,便纷纷告退,扁豆也跟着丫环们退了下去。
凌楚默扶起花蝶儿,浅笑道:“本王近日忙于朝政,疏忽你是本王之过。”
“午夜梦回,思及死去的孩儿,妾身就痛不欲生,我这个做娘的,竟然保不住自己的孩儿?”花蝶儿泪流满面,哭得好不悲切。
花蝶儿是苦主,又有心揭己痛处,存心示弱,凌楚默岂能无视。他上前一步,怜爱地拥住她哭得颤抖的纤肩,柔了嗓音道:“逝者已矣,蝶儿且放宽心,今后定能再孕子嗣。”
“王爷,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妾身……妾身……”花蝶儿哽咽难言。
凌楚默心中有愧,一直以来都把花蝶儿当作倾城之妹,纵然她有倾城之姿,对着她也实难心生情愫,娶她事出突然,他给予安排的结局,不知将来她是否会满意?
他收回飘忽的视线,薄唇轻抿,柔声道:“等本王忙过了这些时日,就带你去塞外散心可好?”
“王爷!”花蝶儿转哭为笑,大喜过望。
“本王曾向你许诺过,必会照拂你一生一世。”他轻道着,目光深邃悠远。
花蝶儿盈身一礼,“王爷厚恩,蝶儿万死不足于为报。”
凌楚默扶起她,闲闲出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份地提及报答,不报答的。”
花蝶儿不明白他此番提及旧事的用意,还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接着语重心长道:“蝶儿现在是王妃,行事定要有主妇之仪,不可任性妄为。”
“妾身谨记王爷教诲。”
凌楚默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初遇时,她是青楼的花魁,周旋于香客之间,卖弄风情。他从未了解过她,走近过她,却许下重诺,只因她是倾城之妹。“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王府众人亦是同理,如果蝶儿任性胡为,本王也必会秉公处置。”
花蝶儿心中大震,莫不是王爷对自己的行事作风有所察,还是怀疑自己?花蝶儿眼带迷茫,娇弱无比道:“王爷……”
凌楚默开门见山问:“让人断了悬妃的膳食,可是你所为?”
“是妾身,妾身心中愤恨,故而……”
“丧子之痛,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他轻叹了口气,看到血淋淋的小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时,他才明白那种痛楚。当初单单含笑饮下断红散时,心中也必是痛苦万分。
到底是自己罪孽深重,简单单有理由恨他,也有理由做出一切过激的行为来报复他。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根本不是他所生的。
她有理由报复他,他有理由怀疑她,可是她眸中的磊落之色,却深深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困惑着他,如果她真是无辜的,那么花蝶儿有什么理由在做出经历此劫后,还要包庇纪静嫣?
月国死士已混进京城了,是否进了王府?停尸房是最偏僻的地方,简单单是最好的诱饵。他有理由相信,可以从她身上顺藤摸瓜,将死士一网打尽。谁是苦主?谁是真凶?真相,在国家大义面前可以暂时被掩埋。他刻意不想去挖出真相,只想顺势而为,从中为国取利。
花蝶儿垂泪盈盈,“妾身知错,妾身定当好好反醒自己。”
“嗯。蝶儿好生歇着,适才皇上传召,本王先进宫了,晚些再来看你。”语毕,便拂袖离去。
凌楚默走后,满脸泪痕,哭得狼狈不堪的小青,踉跄地走进来,“王妃……”
“小青,你怎么样了啊!”花蝶儿上前一步,心疼地看着这个被打得皮打肉绽的心腹丫环。
花蝶儿急道:“快,快去请扁神医。”
“不用请,我来了!”说话时,扁豆已迈进了门槛。
“师父,小青的伤......”
扁豆冷瞥了小青一眼,从袖中取了个小玉瓶丢了出去,“姑且救你一回,你若死性不改,我也回天乏术。”
扁豆挑起秀眉,定眼直视着花蝶儿,语重心长道:“适可而止,莫让小青今日之况,成为你他日之果。”
花蝶儿陡然一震,垂下眸子,师父怎可如此说话?一直以来,师父都未曾干涉过她的事儿,可是摊上简单单的事儿后,师父就频频警告她。简单单,她到底有什么好,连师父也向着她吗?
“师父,明明是蝶儿受屈,你为何一再向着外人?”
都是自己的徒弟,虽说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几年的相处下来,都是何品行,又怎能逃过她的眼,扁豆侧头看了花蝶儿一眼,低掩了长睫,对她的冥顽不灵,也不再多言,顾自地离开了西苑,陡留花蝶儿在那里咬牙切齿地,握紧了双拳,将扁豆的告诫之恨,又往单单头上记上一笔。
单单回到了停尸房,依旧是同阴森、恐怖的四口黑棺为伴,打扫着停尸房里的尘埃,不同的是,这回有人给她送膳食了。一饭一菜一汤,也算没有太亏待她。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日。
翌日午后,停尸房引来了一帮客人,花蝶儿扶着丫环的手臂,昂首走进。
单单正在清洗黑棺,见了花蝶儿,浅浅一笑,“存妃大驾光临,停尸房蓬荜生辉。”
花蝶儿抿起薄唇,盯着单单,眸中隐不住的怜悯和嘲讽,“姐姐,真是能忍人之所不能,呆在这个冷清清的地方,也可以安然无恙,要摊我这胆小鬼啊,都吓死了。”
“有话直说吧。”不想同她多废话。
“悬王妃快人快语,我也不拐弯抹角,宁倾城是我姐姐,倾城躺在这儿,让我这个做妹妹的......”花蝶儿拭起丝帕擦了把泪。
“存王妃姐妹情深,莫不是想来陪你姐姐,我乐于成全。”温言笑着。
“我是存着这份心思,可是王爷离不开我的侍候,我也只能有负姐姐。”她浅笑盈盈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对了,姐姐,我给你带了个人来。”
花蝶儿拍了拍手,“把她带进来。”
“王妃!”
“淡淡。”单单大惊又急,初见张淡的惊喜,下一瞬就被眼前的状况所冲淡。
“开出你的条件吧。”花蝶儿不是心善之人,怎会轻易让她见张淡。
“姐姐误会了,是淡丫头吵着要见你,我就让她来陪你了。”
单单举眸望着花蝶儿,勾唇淡笑,“你连自己孩子都可以牺牲,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在众丫环的嘘唏声中,花蝶儿的脸色越发地狰狞了起来,“这大夏天的,树上的知了吵个没完没了的。就劳烦姐姐和淡丫头去把这树上的知了给我抓下来。”
张淡吼了起来,“存王妃,你这分明是存心为难我们。大夏天的,有几只知了,有何为奇?”
花蝶儿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掌嘴。”
门外,进来几个丫环,抓过张淡就进行掴掌。
单单蓦地沉了面容,上前拉开张淡,冷声道:“花蝶儿,张淡,好歹也是我东苑的人,你凭什么动手打她?”
花蝶儿笑得十分愉悦,“非也,非也,张淡现在可是我西苑的婢女,我昨日刚向张嬷嬷要了过来。我教训苑里的婢女,无需经过你的同意吧。”
“淡淡,她说的,可是真的?”
“嗯嗯。”张淡十分认命地点了点头。
张淡目视着面前的大槐树,心中犯难,别说自己没有爬过树,就是爬得上去,也未必捅得了这知了。恐单单受自己所累,张淡屈膝下跪,柔了嗓音,“存王妃,是张淡无状,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不,你很好,对旧主忠心不二,真是羡煞我。”花蝶儿浅笑着,“这知了,吵了我姐姐长眠,就由你们把它除了。”
“花蝶儿,你就不怕这事儿传到王爷耳朵里?”
“怕,呵呵,我何所惧,你别忘了,我的孩儿是被你这个女人害死的,我为子报仇何错之有?”说音落,从宅外,进来了四个彪形丫环。
花蝶儿狠狠地下命令,“看着她们,太阳下山前,她们两人至少要有一个人在树上抓知了,如果一起偷懒,就给我狠狠地打。这知了抓到后,才能给吃的。如果没有抓到就不用给她们吃的。如果有妄想从这里逃跑的,就打断她们的腿。”
“放肆,花蝶儿,我岂能听你指挥。”
“那就试试看吧。”花蝶儿阴阴一笑,迈着莲步徐徐离去。
四个身子板高大的丫环拦住单单和张淡。一条长皮鞭,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哪来的几条走狗,单单怒气陡生,“大胆,你们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王妃,没有用的。这是存王妃从青楼里要来的。”张淡面露哀色。
该死的花蝶儿,竟然从青楼要来了无情的冷面护院丫环。单单不屑地冷哼了声。
“该干活了。”一条长皮鞭在她面前甩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