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四周的人开始逐渐变得稀少,酒楼布庄等都开始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庄严的深宅大院。
当司空老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司空傲雪仰头见到的就是狰狞的张着大口的石狮以及厚重漆黑的大门。
“爷爷,这就是雪儿的家吗?”司空傲雪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问着司空老爷子。
司空老爷子低头看了看孙女,却并没有说话,或者说,这一路上犹如五年来一般,除非必要,几乎就没有与司空傲雪交谈过。他牢牢地牵着司空傲雪的小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迈开了脚步,上前叩了叩门。
很快的,厚重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细缝,一名门房探出头来,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何人在左相府叩门,可有拜帖?”
那门房的态度,虽不至于无力,却也有些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意味。他上下打量着这两个站在门前的人,一个古稀老人,一个垂髫小娃,身上的衣服说不上多么华贵,却因着那一身浑然天成的高贵气度,让人也不敢随意轻慢。一时间,门房也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
对于门房那说不上恭敬的态度,司空老爷子也不计较。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递给了门房。门房一看,那正是常年不在府中的老太爷的玉佩,顿时也明白了眼前这名老者的身份。他连忙打开了大门,眼中也没有了最初的漫不经心,毕恭毕敬的弯下了身子,说道:“老太爷请。”
司空老爷子“嗯”了一声,牵着司空傲雪的小手,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进了左相府。
身后,漆黑的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门外的喧嚣,还府内一方宁静。
左相府内,到处是白色的布帘,就连往来的奴仆身上,都只穿着素色的衣服。整个府内,仿佛只剩下了黑与白两种色彩。
不知怎么的,司空傲雪只觉得心下一突,一股莫名的不安迅速涌上,令她觉得难以呼吸。
似是感觉到了司空傲雪的不安,司空老爷子难得的紧了紧牵着她的手,像是在给她鼓励。
“爷爷,雪儿不喜欢这里。”司空傲雪抬起头,有些不情愿的看着司空老爷子,步子也越迈越慢,甚至想要逃开。
可司空老爷子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攥着,不容许她的逃避。两人距离主堂越来越近,四周满是庄重的黑与惨淡的白,前方隐隐传来女眷讶异的哭泣声。一声声,一阵阵,令人心烦意乱。
“爷爷,她们为什么哭呀?”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司空傲雪努力的挣扎着,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司空老爷子的手。
司空老爷子紧皱着眉头,唇角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老爷子看向了主堂,目光深沉而复杂。对于孙女的疑问,他恍若未闻,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个眨眼之间,便进了主堂。
主堂内,入目尽是一片黑白,肃穆而沉郁。三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盈盈跪坐在地上,泪水连连。
堂上,正中摆着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棺盖还未盖上,一名中年男人立于棺木之旁,深情地看着棺内。那目光中,有着最深沉的悲痛,最萧瑟的寂寥,仅仅只是一眼,便能让人忍不住揪起心来。
或许是司空老爷子刻意发出的脚步声惊扰了那名男子,他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抬起头缓缓的将目光放到了老爷子和司空傲雪的身上。
这是司空傲雪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爹,他健硕挺拔的身躯透着一股演绎言语的苍凉,明明才是三十多岁,两鬓却已经生出了些许的华发。此刻的他站在那里,那样的颓唐,那样的憔悴,仿佛只要一阵风刮过,就会摧毁他一切伪装的坚强。
“雪儿,叫爹。”司空老爷子松开了牵着司空傲雪的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一推。司空傲雪脚下一个踉跄,撞到了司空相爷的腿上。
揉着有些发红的鼻头,司空傲雪抬起头,眼角还噙着因为疼痛而泛出的泪水,有些不确定的喊道:“爹……爹……”
稚嫩的呼唤令司空相爷僵硬的低下了头,他的目光与司空老爷子一般,深沉而复杂,甚至多了一些司空老爷子所没有的东西。他细细的端详着这个站在他身下,仰着头望着自己的小女娃。她喊自己“爹爹”,那眉那眼,与此刻安详躺在棺木中的女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司空相爷仿佛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还是少女的柳氏穿着一袭白衣,在铺天漫地的桃花红雨中翩翩起舞的身影。那婀娜多姿的舞步,自年少时期便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即便是她已经离他而去的现在,甚至再也没有她相伴的未来,他都不会忘记的吧。
“雪儿……我的女儿。”一声迟来的呼唤,一句学院的牵绊。司空相爷伸出了颤抖的双手,轻轻将司空傲雪小小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司空傲雪睁着懵懂的杏眼,小小的胳膊环住了那个被叫做爹爹的男人的脖子。陌生的温暖传来,让她觉得新奇而又有些害怕。
爹爹的怀抱,原来是这么温暖的吗?比师兄的海报还要厚实,身上有着师兄没有的淡淡的龙涎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觉得眼中一阵酸涩。
“雪儿,这次回来了,就陪着爹爹吧。你娘抛下爹爹一个人先走了,爹爹现在只有你了……”司空相爷看向司空傲雪,可那目光却又像是透过了司空傲雪,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司空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念叨着:“孽缘,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