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前来是要为他施针的,帝王这才想起,头疼地揉了揉眉:“宣进来吧。”
和顺遂又退了出去,将天问引入寝殿。
“皇上昨夜感觉如何?”天问坐定,打开针包一边问道。
“神庙至宝,确实不同凡响。”轩辕北靠在长椅上,任由天问将三寸长的银针没入自己的后颈,身体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只是千年东果乃是为历届大祭司增加功力之用,为了朕误了大祭司的修行,朕着实心中有愧。”
“千年冬果虽称‘千年’,其实不过是虚指,冬树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十年成熟,三十年一次,过程漫长,遂称‘千年’。冬树一般每次只结一枚果实,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结了两枚,想必是天意如此,其中一枚已于半月前成熟,便是皇上所服用的这一枚,而另一枚尚未成熟,还挂在树梢未曾摘下。”天问说道诚恳,指间用力将银针拔下,听见帝王嘶的一道抽气声。
“皇上,臣现在将日前皇上被封住的穴道解开,之后只怕以千年冬果之力难以全压制住相思引的药效,大概会有些难受,但长久封住穴道恐伤了皇上万金之躯,所以还行皇上稍作忍耐。”
帝王默然,起身褪去了龙袍,露出精装的上身,在长椅上端坐好,天问遂绕道他的身后,运功提起,一掌开在他的肩膀上。
“唔。”尖锐的剧痛瞬间袭遍全身,轩辕北极力隐忍下仍不觉闷哼出来,幸而那痛楚的极致也只有短短一瞬,伴随嗤地一声,有五根银针同时从他的双腕、肩骨和脑顶钻出。
他舒了一口气,随着天问将自己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一切过后,和顺连忙过来给他披上外衣,又细致地整理腰带。
“这是臣用千年冬果的果皮炼制的药丸,有止痛之效,陛下若觉得难以忍受,则服用一粒即可。”天问收好银针,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和顺。
“有劳大祭司了。”帝王挥了挥手,略显疲态。
胸口阵阵发闷,好像被千斤巨石压着,闷热的天里即使打扇也透不过气来。轩辕北心思异常烦乱,索性摆驾到了御书房,提早宣了离云觐见。
这还是他下旨静养后第一此走出武瑶宫,没有让宫人准备龙撵,而是自己带着人从御花园穿过,意味不言而喻。
“大人,离将军真的会听我们的么?”陶夭有些不确定,目光随着帝王飘远。
红月与他正一同立在路旁的假山内侧,全然不在意地冷哼一声:“离家满门忠烈,名节看得比命还重要,为了不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落个投敌叛国的罪名,离云一定会按我们说的做。”
“可以威远大将军的个性,不是也应该一刀结果了离含歌,然后向皇上负荆请罪的吗?他今日会不会是来……”陶夭一脸担忧,事情临近了,反而纠结起来。
“不会。”红月断然否定:“因为他已经老了。人活的越久,经历得事情越多,惦念的就越多,顾忌才越多。舍不得名誉地位、亲情挚爱,最后才知做错了太多。你恐怕不知道,离老将军对自己的妻子十分深情,可他妻子体弱多病,怀孕后拼死才生下了离含歌,死前还来这离云的手,要求他好好照顾儿子,离云便当即发誓要不惜一切要让离含歌一生幸福快乐。所以他对离含歌可以说重视到了极点,再加上事关离家满门声誉,而我们也没有要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谋反之情,他绝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说完这些,陶夭却是眼光奇怪地看着红月。
“怎么了?”
“离夫人死前拉着离云的手还有离云发誓的事情,按说这些事十分私密的,可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别人告诉我的……”红月喃喃说道,目光越过丛花望向遥远的天际,灰蒙蒙的天空映入眼底。
“方才皇上朝着御书房去了,大人不跟去看看吗?”陶夭连忙转移话题。
红月收回目光,摇头道:“不是什么场面我们都要去参一脚的,离老将军已经够对付轩辕北了,我们没必要往枪口上撞。”
而两人说话的功夫,轩辕北行至御书房前,离云已经在驾多时。
“离将军有何要事?”将人宣入书房内,轩辕北一边案台上一本折子,却见离老将军只站在原地,且目光凝凝的甚有些呆滞,不由担忧:“离将军怎么了?”
“老臣罪该万死!”没想离云扑通一下扑到地上,朝轩辕北大大的行了一个礼,然后额头压在地上再不曾起来。
轩辕北一愣,细长的剑眉拢成结:“离老将军这是何意?”
离云垂首未答,只是一直跪着,仿佛一尊雕像。
帝王微微不悦,武将鲜少如此吞吐。剑眉微蹙,命令道:“离老将军起来说话。”
“老臣不敢!”离云依旧纹丝不动,粗重的声音砸在地面又反弹上来。
“那就快说事情!”轩辕北冷喝,本就心情烦躁,此刻更是差到了极点。
离云浑身一震,已知无法,撑在头颅两侧的双手开始微微发颤。
这没有逃出帝王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过了少顷,又看着威远大将军肩膀起伏了一下。
“老臣万死……咳……”离云试图换气,却一下子岔掉了,紧接着又重重地喘了一口。
“请皇上处死梨妃娘娘!”
声音粗犷而坚定,惊雷炸响,轩辕北耳际轰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没有听清,还请离老将军再说一遍……”帝王放轻了语气,声音飘忽的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