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是感激平帝的,那时候先帝对她的的帮助,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她不论如何都不想松手,所以她欺骗了先帝……这才是她真正痛心疾首的事情!
红月垂眸,自鼻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地轻叹。如此说来,萧罗那时已有了身孕,又能入宫为后,并且与先帝相敬如宾,便是因为当年这场救命之恩和一场欺骗。平帝生性薄凉多疑,大约是那份患难中的扶持将他打动,而对萧罗,却是她摆脱厄运的绝好时机。
“我自入宫之后一直没有风十三的消息,原以为他已经被楚逍遥打死了,才安心地生下孩儿。期间我一直祈求能生下一个女孩,我已经骗了先帝,怎能混淆他的血统,坏了他的江山,可是没有想到,真的生了一个儿子。我的孩子尚未足月便生下来,先帝以为我身子不好,并没有怀疑,同月尚婉梨也生下一个儿子,她那孩子是在先帝出巡前怀上的,落地时间,刚好就比我早上几日。似彼时息挽玉还没有生下轩辕瑾,谁也猜不透先帝的心思,我见新生儿大相貌极其相似,就……”
颤抖的完全走音,接下来的话,她当真说不出口……
红月便替她说了下去:“你贵为皇后,所生的儿子,自然就是嫡皇子,自然就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你害怕自己的孩子当储君做皇帝,所以,便就将你与梨妃的孩子调换了,因为你知道,尚婉梨的孩子绝不可能被平帝册为储君,而你的,却是大大地有可能!”
一抹锦白突然冲上高出,轩辕澈扑在萧罗脚下,抓住她膝盖上的手剧烈地摇晃:“不对,不对!既然如此,父皇驾崩是,母后为何又扶持皇兄!母后,你都是骗我的,你刚才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我是你的孩儿,不是尚婉梨……”
质问淹没在哭泣中,萧罗捧着轩辕澈的头,亦泪如雨下,口中一遍遍地重复:“澈儿,母后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红月望着那白头痛哭的母子二人,竟似一场闹剧般的荒诞,她讥讽地一笑,步步紧逼:“后来,就是风十三找进了宫,是么?你都跟他说了什么,以致让他心灰意冷的离去?”
“息红月!”轩辕澈暴喝一声,回头来恶恨恨地瞪着她。她还想怎样!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们母子、兄弟,都已经破碎得不可挽回,还如,还不够,非要把他们逼到绝路才肯罢休吗!
没想萧罗忽然站起身,轩辕澈撞了一个踉跄,他抬头看着母后。
“我没有想到他会来,他怎么就没死呢,他为什么要来啊!”萧罗激动地大吼着,双目猩红,踉跄着奔下青石玉阶。
“我明明已经摆脱了,我从入宫就整夜整夜的发梦,都是他找来的情景,好不容易,北儿生下来,我都已经快忘了,可他突然又来了,来找我,还跟我要儿子。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要是知道我嫁给了先帝,生了孩儿,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不止杀我,还会杀先帝,杀了我的孩儿!”
如果从头到尾就在绝望痛苦,如果没有遇到过先帝,她也许会认命,她会渐渐麻木,可是为什么,在她以为一切痛苦就要过去的时候,那场噩梦又要重新回来。
她忽然大笑,竟是无比开怀畅快,仿佛说到了自己一生最得意的事情。
“哈,哈哈……死就死吧,死就死吧!让我要跟他一起死,我们同归于尽好了!我把澈儿抱了出来……不、是北儿,是现在的澈儿,他本来是叫北儿的,可是换了,他就叫澈儿了,我让风十三滴血认亲!我告诉他,我简直恨透了,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我更不会给他生孩子,孩子就是先帝的!你们不知道他当时的那张脸,那个样子……哈哈哈……我一本子都不会忘!我还在澈儿的襁褓上下了毒,我叫了侍卫来,我要把他剁成肉酱!”
“后来,他真的走了,没杀一个御林军,心灰意冷地就走了。哈,可我怎么会放过他,我暗中调遣了云雨楼的暗卫,想要趁他毫无斗志的时候把他赶尽杀绝,只要他死了,我就安全了,我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可是风十三并没有死,云雨楼将他诛杀,而是关进地牢,囚禁了二十年。”听出其中的重点,红月抽着秀眉问道。
“还不因为宁如海那个老匹夫!”
红月淡淡扬起眉。
“我暗中调遣了云雨楼之事,被宁如海窥探了去,他竟然私自做主监禁风十三,并开始怀疑澈儿的身份,但他哪里想得到两个孩子已经被我掉包……”
“所以,先帝驾崩后,宁相极力推荐轩辕北的继承大统,因为他怀疑轩辕澈不是先帝的孩子。那时候,你已经骑虎难下,若让他知道轩辕北并非先帝的骨肉,定然不会放过你们母子,你不得已,因为宁如海手里还攥着风十三……”
一瞬间心思已百转千回,云雨楼虽然只受皇室调遣,却是前宰相宁如海助先帝组织筹建的,当年云雨楼的楼主便是他力荐的人选。难怪萧罗一直极力打压宁如海,当年甚至扶持她这个不受宠的皇后来压制宁秀儿。
想不到机关算尽,终究还是如此。
萧罗,往你一世聪明,可知爬的越高,摔的越狠。
如此的弥天大谎,若不被揭穿便罢了,今日这秘密重见天日,你与轩辕北,你们萧家一族,又该当如何。
今日我息红月在此,又怎会辜负你当年的一番苦心!
狂雨凶猛地拍打屋檐,黑夜越来越深,大门外什么也看不见,只余那空茫茫的雨声,自天顶和四周传来,甚至,脚下也微微地颤着,让人猛然生出一股错觉,就像那些汹涌的洪流包围了这座宫殿,下一刻,就要倾泻而入,将他们所有的人全数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