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就跟他的身体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淡淡龙涎香也掩不住那欢好后的气息,凤宫弦是不要命了,红月突然也懒得说。
其实,她特别采来的罗舌跟已经生效了,否则以凤宫弦疯狂的程度,绝不会轻易放那女子离去。
“皇上,该吃药了。”
凤宫弦懒洋洋地嗯哼了一声,宫婢才小心地踱到榻前,撂开纱帐。苦涩的药味飘入帐内,帝王厌恶地皱了皱眉。
“陛下,这是最后一副。”离半月之期只剩一天,其实这副药,喝不喝也无所谓了。
帝王闻言,抓着那洁白的瓷碗将药汁一饮而尽,宫婢又奉上糖水,被他用眼神喝止在外,纱帐又重新放下。
“给朕弹琴的那女弟子名叫洁儿,她留下的那张琴,听说神医喜欢?”双眸半睁,端的是猫一样懒散闲适,提到那谋害自己之人,竟没有一丝愤恨的痕迹。
他不是城府太深,便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民妇见识浅薄,确实觉得那是一张好琴。”
纱帐后传来帝王低笑:“朕听武烈将军所言,神医精通音律,既然神医喜欢,朕又不想再看见这东西了,那此物,便送给神医了,算作朕答谢神医的救命之恩。”
“草民多谢陛下。”红月感恩戴德地一拜,用人已将古琴奉上,她抱在怀中,轻抚着琴身上的花纹。一张换一条命?这凤宫弦的命也便宜了点。
“神医喜欢就好。朕今个儿也累了,神医若没有别的嘱咐,也下去歇着吧。”帝王下了逐客令,人已经整个倒在床褥上。
红月笑意盈盈,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民妇斗胆,方才在寝殿外遇上一人,可是陛下的妃妾?请恕民妇斗胆,以陛下如今的情况,还是尽量不要传唤嫔妃为好。”凤宫弦的目光透过纱帐传了出来,她看不见,已感受到那里的凉意,却仍旧不急不缓。
“不过方才的清儿姑娘确实美丽动人,并且与民妇曾经见过的一个人长的十分相似,民妇见了,还以为便是那人,着实吃了一惊。不过那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清儿姑娘干净端秀,而那个人则要更弱势一些,好像水晶一样,灵透璀璨,却脆弱易碎,不过较之清儿姑娘,还要出尘一些。”
眼前的金织纱帐霍地掀起,帝王俊美无铸的脸庞放大在眼前,红月手腕一紧,人已经被往前拽了一步。
“你说什么!”一味慵懒闲适的帝王突然暴躁,一瞬间,面上浮现出各种精彩的表情,惊讶、急切、喜悦、惆怅、后悔、踟蹰……
红月眨了眨眼,状似无辜:“民妇说……清儿姑娘像一个人……”
“谁!”
红月垂眸,却偷偷盯着凤宫弦,不准备错过他脸上任何变化,红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
“瀛都云雨楼,合欢姑娘。”
瀛都、云雨楼、合欢……
“瀛都……”凤宫弦嚅嗫着双唇,喃喃念出这两个字。
两个字,却远的海角天涯。
他突然发疯,大吼着要人去查合欢的相貌,衣摆凌空扫过,刮倒了三座琉璃灯盏,破碎的折光将他削瘦俊美的脸庞割成明暗鲜明的碎块。
望着他几欲癫狂的神色,红月本是对她厌恶之极,此刻心中却又生出几分酸楚。
武烈来到,只看见一片凌乱的寝宫,地上几缕凄厉的鲜血,一袭白衣的女子坐在龙榻前,往帝王的手臂上缠着纱布。
“武将军。”她端坐着侧身,朝他点头。
武烈大步行至榻前,跪拜叩首:“微臣参见皇上。”
反而凤宫弦只是呆呆地望着帐顶,没有让他起身,和说什么别的话,甚至连手臂的伤口已包扎完好也不知道。
红月悄悄叹了一口气,“陛下吵着要去江祈。”
“什么?”武烈似乎没有听清,倏地抬头。这一路他已从德安口中把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这些年陛下四处搜罗与清儿相似的少女,几乎到了癫狂的程度,却从未有过这般荒唐的举动。
“朕要去江祈。”这时帝王突然坐起身,目光直直地撞向地上的男人。他是皇帝,一字万钧,砸落在地,武烈感到膝下的玉砖隐隐地震动。
他一时无言,看向女子,后者摇了摇头。
“此事万万不可,陛下的身体虚弱,禁不起长途跋涉,且现在已是十月中旬,从无双城到云泽边境尚有一个月的路程,而江祈国土辽阔,从国境到瀛都快马加鞭也需两月,那时正值一二月间,江祈气候不同云泽,冬日寒冷非常,陛下生长于云泽温润之地,肯定不会习惯。”说着,一边朝武烈使了个眼色,她这话已经说得够委婉,那意思,便是凤宫弦还没等摸着瀛都的城门,怕就要被折腾死了。
武烈立刻接道:“神医所言甚是,不如等到明年春暖花开,陛下的身子也稍微好转,再去寻那位合欢姑娘不迟……”
“少废话!”帝王勃然大怒,长袖一甩,红月足下生风,一晃飘到一丈之外,这才没有被刮到脸颊。
她也不恼,心情气和地道了句:“请陛下恕罪。”
凤宫弦一掌捶在床褥之上,眉目见已没了半点耐色:“朕现在就要动身!马上去调十万大军往边境森林外,朕明天就去江祈,听见没有!”
武烈却是动也未动,正色道:“请陛下三思。”然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你敢抗旨!”
“臣不敢,请陛下三思。”
“你……大胆!”只听啪嗒一声,是什么金属落地的声音,仔细看去,原是红月方才为他包扎时剪纱布用的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