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炎热的外面捡****也比在这充满了谩骂的家里舒服。跑在最后的那个小女孩在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我这边一眼,害得我赶紧别过头去遮住脸。好在她可能讨厌极了那个家,没有多说什么,追上了前面的小姐妹跑了。
我点点头,六个人一起戴上黑色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三个老棒客打头阵,我和老妖,闷汉三人在后面将屋里人可以跑路的地方堵住。
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一把枪两把刀同时对准他,吓得一个哆嗦,嘴里流利骂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骂出来。在看院子可以跑路的地方也被我们堵住了,烟一下子附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差点没笑出来,他明明怕得要死,还断断续续结巴的把嘴里骂人的话骂完,最后呛住了自己,是什么给了他那么大的勇气,难道是因为没有骂完所以会感到尴尬么?
也许棒客下山抢肥猪的事也不是发生过一回两回了,这中年男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愣愣的看着我们靠近,最后六个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两个妇女根本就不用考虑,一个七老八十了,另一个则是缠足裹脚,行动都是问题,谁还指望她有战斗力,唯一能反抗的就是这个快被我们吓破胆的中年男人了,可是到了现在,他还敢反抗么?
“你你你……你们,咳咳……”中年男人咳嗽得泪水都出来了,为了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他从门后面抽出一根捉鸡撵鸭用的破竹竿。
棒客用变声尖细的声音说:“自己把钱拿出来吧!我亲自动手的话,怕是要让你吃几颗子弹了!”
两个女人吓得坐在地上,家里的主心骨此刻都没了办法,她们也只好哭泣。但被一个土匪用凶狠的眼睛一瞪,持刀的手往前半分,做出欲刺的动作,两个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们用手捂住嘴巴,身子一抽一抽的小声啜泣起来。
“哼!”棒客冷哼一声,对她们的表现还算满意,还没有继续为难。
“哎呀我的天王老子,这还没过年,地里庄稼也没收,人吃都困难,我到哪里去存钱哟!”中年男人一边哭一边求我们放过他。
“猪!”棒客冷声提醒了一个字,同时枪口也靠近了许多。
一听到棒客说的话,中年男人脸色一僵,随后眼部肌肉剧烈抽搐起来,他知道卖猪的事情已经被棒客知晓,要是不那点钱出来,多半要步上前人的后路,被棒客抓到山上活活饿死。只见他认命了一般,从破竹竿里掏出了一团裹成圆柱的纸币。
一个棒客看了我一眼,示意让我去收钱。我心里不是滋味,这抢活人可比盗墓抢死人缺德多了。毕竟死人也不会说话,也不用钱啊。活人他没了钱就不行啊,他们也要生活啊!
“快点拿了走!”棒客催促我一声。
就在我准备拿钱的时候,原本哭泣的两个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哭泣的嘴里“呀”的尖叫一声,中年妇女抱住我,那个老太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张口就咬了下去。
“啊!”我吃痛之下,忍不住挣扎,哪知道老太婆不松口,她哪里有我力气大,被我一挣扎后,牙齿都掉了下来,嘴里顿时就流了血出来。
我吓坏了,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退后好几步,不敢和那仇恨的眼睛对视。我也是个穷农民,我当然可以理解她们现在的感受。辛辛苦苦养大的猪卖钱了,是一家人不多的积蓄,现在却要被人抢走,那等于就是要了她们的命,所以她们敢跟我拼命。
老妖眼睛连连眨动,他拉着闷汉退后了两步,沉默在哪里。这种打劫活人的事,我们真的干不来。
“草!”一个棒客用刀背砍了一下中年妇女,当时就把她打的晕了过去,从我身上无力的倒下,可她的手还死死抓着我的衣服,拉都拉不开,还是闷汉帮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的。
一个棒客把钱数了一下,发现这钱跟屠夫告知我们的钱差了一半多,当时一个枪托砸在中年男人的头上,一道殷红顺着中年男人的额头往下巴流。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大,我们害怕这哭声引来村民,用枪要挟了中年男人跟我们一起离开。临走时要挟她们必须在两天之内把钱送到指定的地方,不然的话,这个男人就永远回不来了。
在一个山坡上,一个堆满了杂草的洞口,我们将这个男人绑了丢进洞里,令我不解的是,三个棒客用麻绳将中年男人的双手做成合十状,把他的双手大拇指捆在一起,脚下也是,然后叫中年男人跪在洞里。
后来我才知道,人所说的“五心”就包括了手心与脚心,将拇指绑在一起,不仅人的身体不容易挣脱,而且也同时禁锢了他的灵魂,这样的死去,连投胎都不能。
我们走后,也不给那中年男人送吃的。土匪就这样狠,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只是后来我才发现,带我们去抢肥猪的三个土匪竟然是这附近的三个村民。他们白天是农民,晚上就变成了土匪,怪不得说话要尖利着嗓子,原来是害怕被人听出声音来。当真是人渣啊!
有了这次的行动,加上山大王恩威并施的手段,狗头军师以为我们已经彻底的和这股棒客绑在了一起,当晚在把钱交上去的时候,山大王和狗头军师两人轮流夸赞我们做得好。却不知道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要离开。
其中也知道了山大王的外号,干滚龙。这厮为了表示对我们的信任,当即就撤去了监视我们的棒客,让我们三人有了点空间。
当晚半夜,我被噩梦惊醒,那个掉了牙满嘴是血的老太婆的身影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不去,索性爬起来坐在床上,双目空中的盯着满是繁星的夜空。
“耗子哥,你也睡不着啊!”闷汉压低了声音问我。
“嗯。”我回答了一句,感觉前所未有的累,比农忙的时候在毒辣的太阳下收麦子还累。
“太可恶了,要不咱们趁机跑了吧,我不想当土匪。”闷汉有些激动的对我说。
当土匪?谁说要去当土匪呢?反正我没想过。我安慰他说:“放心吧,我们都没想过要当土匪,找到了机会我们就跑!等他们信任我们了,我们能自己活动了,就走,不然他们有枪,我们也跑不赢子弹啊!”
“嗯!”闷汉回答我之后,咦了一声:“老妖哥呢?”
我见门外依稀有点火光闪耀,有人影晃动,就和闷汉一起到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只见老妖背对着我们,跪在一个火堆前,那火堆应该是纸钱,这个盗墓者手里随时都有,就像上次我们遇上“鬼神报喜”的时候可以拿出纸钱来感谢鬼神。
老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身前的纸钱全部烧成了灰烬,才缓缓的开口:“爹呀,我不是人,我今天可缺了大德了!”
这话是用他的家乡话说的,我和闷汉都躲在门后静静地听着。
“这里的土匪绺子忒坏啦!太缺德了。今天我看那家人的处境就想哭!”
“你说咱们是盗墓的,挖点死人的钱财,挖了就挖了,反正死人也不用钱嘛!我还给它烧纸了嘛,也不算亏它了!”
“可是那是活人呀!抓过来哗啦啦绑住扔进山洞里,太虎啦!这不是要断了别人一家的活路嘛!”
老妖一边说一边点燃了三炷香来,他太投入了,我和闷汉走出来都没发现,我在后面还想拍拍他的背安慰一下,哪知道闷汉直接就走到老妖的面前,这黑灯瞎火的,这厮竟然去拍了拍老妖的头,点头道:“我知道了!老……”
我的手僵在了空中,老妖猛的抬头,脸皮抽搐的看着闷汉,那老实憨厚,笑起来就没了眼睛的笑脸。
就这样,现在的动作成了闷汉站在一堆纸钱和香的前面,笑眯眯的接受了老妖的叩拜。
“我干你大爷!”老妖猛的吼了一句。任谁拜祖宗的时候遇上这事也不会痛快啊。老妖站起来,举手就朝闷汉后脑勺一巴掌拍下去,骂到:“你也太不是人了吧!缺德滴憨包!你可气死我勒!”
“我错了,老妖哥我错了!”闷汉被老妖几下拍的头晕目眩,不住地道歉讨饶。
老妖可能是累了,坐在地上,“唉”的叹息了一声,对我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现在可好了,跑没有跑掉,反而被拉入了伙。”
“再等等吧,总会有机会逃走的。”我苦笑了一下,心里也是烦躁无比。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和我以前所认知的世界格格不入。这里也有老弱,也有天地。可是他们却是棒客的一份子。
“世代为贼”。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老一代的棒客在山寨上娶妻生子,他们的子孙有延续了他们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