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没有银子也行
千三祗月无奈地摇头。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
东方绝色。
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空瑟女皇陛下,暗之世家千三家的家主,三千阁的主人。
他们三千阁的人,还是习惯叫东方绝色“小姐”。
此时,这个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正对着白嫩的包子流口水:“这个味道不错,韭菜肉馅,我好久没有吃这风味的包子……如果轻儿有你十分之一的手艺,我就死而无憾了。祗月,说不出不怕你笑话,轻儿那个蠢蛋到现在还以为鱼天生是没有内脏的,他做出来的鱼满口都是心肝脾肺肾……呜呜!”
“你要他下厨房,太为难人了。”
“嘿嘿,所以这几年我就想通了,娶夫就不该看样貌,懂得煮菜是第一关键!”东方绝色皱着浓淡深浅的眉心,悄悄依着千三祗月身边,“有没有鲜虾肉的?”
千三祗月立刻板着脸:“小姐,你身上有伤,不能吃海鲜。”
东方绝色立刻挎下脸,其实她吃得也差不多。
白玉的手指接过千三祗月递过来的毛巾,搽干净手指,才端起奶茶,闻着浓郁的茶香,在这个简陋朴实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清净的渔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东方绝色依旧悠然自在,眯着黑丝无底的眼眸:“碧连家的缥缈神功,阿舒练得比碧连萤要高深。”
“阿舒天分高。”
“正因为她天分高,我才担心。祗月,阿舒最后击退我的那一招并不是缥缈神功。若然她不是看到我抱着小阿夏,恐怕我已经重伤。”东方绝色说,“我的猜测没有错。阿舒已经开始练“神祇三式’。“神祇三式’是无限宫宫主的绝学,武霸天下,至阴至邪。如果我不是同早年的灵灵儿有点交情,我也相信灵灵儿本来性格就心狠嗜血。若阿舒真修炼邪功,恐怕会比灵灵儿更加癫狂。”
千三祗月沉思着。
“神祇三式’是邪教邪功,碧连萤不会让自己痛爱的女儿练邪功,玷污碧落山庄百年声誉。
东方绝色红唇淡淡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无限宫的每一代继任宫主都必须修炼“神祇三式’。神祇三式,一重人,二重魔,三重神。灵灵儿没有成为神,就已经迷途在魔道不能自拔。阿舒昨夜的功力,恐怕已经突破第一式。”
东方绝色转眼看着千三祗月。
三个月前,有个清秀白皙的年轻女子来到仟城天一无双阁中,指明要碧连舒的命,一万两黄金,现付。
碧落山庄的碧连舒,千三祗月的继女。
这个沉重黄金,这个杀人委托,天一无双阁的人不敢接,也不可能接。
但是,那女子仿佛心中有数,吩咐人向千三阁的主人——东方绝色传话,透露着重大的消息:碧连舒修炼“神祇三式”。
东方绝色就接了。
碧落山庄少庄主碧连舒指染邪教无限宫的“神祇三式”,是为惊天动地的秘闻,千三祗月更加愿意相信是东方绝色的判断错误。
但是昨夜一番试探,事实就摆在跟前:碧连舒在修炼“神祇三式”。
千三祗月担心的是:碧连萤的性格虽然随和,但是毕竟是武林世家出身,满脑子的神经都是刻着“正邪不两立”。一旦知道真相,一定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碧连萤把她的女儿当做是骄傲,若然如此,等于生生折断她的锋芒。邪教的邪功秘笈,危害的不仅仅是碧落山庄,还有武林联盟。
有人想得到“神祇三式”。
有人想毁掉“神祇三式”。
千三祗月:“小姐,你伪装在碧落山庄这段日子,可以了解,阿舒是心地善良的孩子。”
东方绝色在碧落山庄是披着“林医正”的漂亮外衣,而那个可怜的真正“林医正”还在秋月山庄关闭当中。
东方绝色斜着淡淡眼晕:“祗月,小姐做事你还不放心?若然阿舒骨子是黑色的,我也不会派人四处找毒王。只是灵灵儿所下的毒,毒王不一定可以解。”
“毒王是阿舒的唯一希望。可惜的是,十几年前无限宫内乱,毒王失踪……”
“比起毒王的行踪,我更加感兴趣的是那个一万两黄金杀阿舒的女子。”东方绝色浅淡的笑意,深色的眼眸满是冰凌,“那个女子明显戴着人皮面具。不过,至少给了我们两条线索:第一,她很有钱,一万两黄金只为杀人;第二,她知道阿舒在修炼邪功!!”
千三祗月顿觉寒意。
知道阿舒在练邪功的,这样的人应该就是在身边吧?
渔村平静,落叶可闻,正中的茅门口慢慢走出一个老人。老人腿脚不灵活,走路一瘸一瘸的:“主子,公子醒过来了。”
千三祗月点头:“进去看看他。”
“你去劝劝小阿夏吧,我就不进去了。”东方绝色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也好。”千三祗月是男子,说话会方便些。
简陋的木板床上,千三祗月坐到床边,淡淡的目光流转在床上男子的清秀苍白的脸孔:“你是秦立夏,还是秦云筝?”
千三祗月这么一句话的语气尚且为轻,只是,听在秦立夏的耳中宛若千斤沉重。
薄薄烟雾蓝色的大眼睛都放大开来,肩膀承受不住的重量,双腿都滑落床边,秦立夏差点就要跪下来:“我……对不起,公……”已经很习惯叫千三祗月为公公,但是就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碧连家抛弃了。秦立夏婉转地把“公公”两个字咽下了喉咙。
他已与碧连家无关。
苍白的嘴唇咬出粉色的红线。
千三祗月伸手就把他的手臂托起来,明明是大人的身体,但握在手中轻飘飘的,没有多少斤两。千三祗月稍微皱着秀眉:“不要起起跪跪地折腾,你现在有身孕,要多注意。”
秦立夏不经意摸向腹部。
平坦的腹部。
没有人要的孩子……
秦立夏这样想着,心就酸了一坨。
秦立夏坐到床里面,赤脚放在地面,有点冰冷:“这个孩子不是……”
千三祗月俯身,拉着被子盖上秦立夏的膝盖,被子边缘放在秦立夏的手中:“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于好好照顾孩子。”
秦立夏手指揪紧:“千三夫郎……”
“你不叫我公公?”千三祗月疑惑,“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受你一声公公?”
“不是不是!”秦立夏猛摇头,不敢当,“但是……孩子,不是……”
孩子,碧连舒说不是她的。
碧连舒赶他回去娘家。
“这个孩子是阿舒的。”千三祗月看着他薄透的脸,不忍心让这个孩子受委屈,“女人就是糊涂的东西,听风就是雨的。所以,我们才要比任何女人都要保持清醒。不管你是秦云筝,还是秦立夏,你都已经进了我碧连家的门,是我碧连家的少夫主。理所当然要为我们碧连家开枝散叶。”
秦立夏愣住了,本来他已经打定主意离开碧落山庄,现在千三祗月一番话,就让他的坚定变得软乎乎的。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苦涩,但是也释然。
千三祗月拿着手绢替他擦着眼泪:“让林医正说你的孩子有三个月,让人带你离开山庄,都是我的主意。阿舒的命不知道将有如何造化,奈奈是男子长大是要嫁人,长房无女子继承就要从其他房过继女孩子。碧连家有人是不愿意看到你生下嫡女的。在现在的关头,你继续留在碧连家,这个孩子难保不出事。”
千三祗月说得隐晦,不过秦立夏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如果碧连舒死了,他的孩子,就是遗腹子。
碧落山庄庄主之位必然要传给他的孩子。
若有人带着谋取庄主之位的心,他就不知道需要挡多少的毒药和堕胎药。
千三祗月温和地抚摸着秦立夏散落的长发,理顺,全部拢到腰后。顺着柔软的长发,秦家的男孩子,柔和内秀,安安静静,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痛惜,忍不住想把他带回家。可是……千三祗月不得不这样做,碧连萤心胸是大大咧咧的,但是惟独对阿舒要求尽善尽美,绝对不允许阿舒的正夫“不干不净”。千三祗月还没有来得及送走秦立夏,碧连萤就动手送堕胎药。
千三祗月把奴仆送上来的梳洗手巾递给秦立夏,褪下他手腕中的金圈圈的精致镯子。
千三祗月是长辈,让他伺候着梳洗,不合规矩。秦立夏连忙起来:“公公,我自己来可以了。”温热的毛巾敷着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镜子里面黄蜡蜡的小脸,红肿肿的眼睛,丑死了。
千三祗月早有安排,从抽屉里面拿出梳妆匣,打开。匣子里面有着小铜镜、梳子、香粉、别簪、丝带、胭脂、膏子、花样儿,样样俱全。
秦立夏点薄荷膏子抹到眼底,清清凉凉的,眼睛去了肿,稍微有点精神。
千三祗月把蒸在炉子里面的新鲜包子端了上来,秦立夏吃了三个。
三个好吃的包子,吃得心里幸福满满。
“阿夏,这段时间要留你在这里,让你受点小委屈。”千三祗月招呼着奴仆收拾桌上的碗筷,“这里老仆两口子,是我娘家的人。他们不愿意到碧落山庄,自己住在这里过清静日子。有他们照顾你的日常起居,我就放心了。”
千三祗月吩咐了好些话,天黑了才回去,秦立夏晚上躺着木板床上,怎么都不能入睡。
千三祗月把他藏在这里,万一被其他人找到呢?
这里的奴仆都是好的,不能连累人家啊。
窗户外面还是黑乎乎,秦立夏翻了几次身,还是忍不住起来。摸着桌子,小心挑亮了油灯,拿出纸笔,纸张上留下清秀的字和道歉的话语,放在显眼的地方。秦立夏拿下手腕上的贵重金丝镯子,独独把他爹留给他的无痕银镯子戴着。第二天一清早,趁着天蒙蒙亮,他就抱着小包袱离开了渔村的茅舍。
渔村进南海边缘的小镇,前路自是渺茫,秦立夏不知道要去哪里。
没有方向。
秦立夏攒着一些碎银子,走向水边码头。
几天的船路,秦立夏身上那少得可怜的银子不够,只能在下个城镇码头下来船。
这一路的船,原来已经到了淮阳临边的小镇,花开镇,离淮阳之有一个时辰的脚程。秦家和家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秦立夏恍惚有点清醒:他这是干什么?他回去淮阳干什么?他又不能回秦家!即使走过家门,还能做什么?
他的大表哥,二姑妈的大儿子,是嫁到花开镇的小地主家。大表哥没有出嫁前,同他关系不错。于是,秦立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问了地方,敲响陈家大门。
陈家看门的老仆人慢悠悠开门,看了门口站着的穷酸模样的年轻男子,对天白眼一翻,极不情愿,直到那清秀俊美的男子掏出小点银子塞到她手中,才向里面传话。秦立夏呆呆站在门口,秋凉的风吹着脸颊,瘦削的脸颊鼓不起颜色。大门突然打开,跌跌撞撞冲出来的锦衣青年夫郎就抱紧秦立夏:“阿夏,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啊!”
啼啼哭哭的,哭得秦立夏莫名其妙。
“阿夏,怎么身子那么冷,是不是站得太久,是不是不够衣服?快进来!该死的奴才,肯定是晾着你在外面!”青年夫郎就扣着秦立夏的手腕,拉进屋,“可怜的阿夏,让我看看你,这脸都瘦得变了人样!进屋坐,就坐这里好了。屋里没人,不需要客套!你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那个女人呢,怎么不见女人?”
“大表哥,什么女人?”秦立夏眨眨眼,没有弄懂。
“小兔崽子,只懂得发愣,麻利点,快上茶,把夫人的昨天带回来的墨香楼点心拿过来!”大表哥吩咐完下人,又小心捧着秦立夏的脸,看着心碎,“傻孩子啊,怎么就那么傻呢!”
这个大表哥自小就直率直白。
秦立夏居然听不明白。
他不傻吧?
陈家为当地的乡绅,薄有几分田地,本是殷实之家,而陈家的当家夫人,即大表哥的妻主,颇有几分道义,在外经商有道,大表哥也过得风韵舒泰。
大表哥拉长着一张圆圆的脂粉小脸,苦口婆心地劝着:“傻孩子啊,你可是淮阳大家公子出身啊,清清白白,媒人踏破铁门槛,即使配个王爷都行!外头那些来历不明的浪荡女,新鲜的时候就甜言蜜语、变着花样哄得你什么都给她;恩短情淡,她腻了你,把你拐到倌馆转手一卖,生死就由你了!抛开名节不名节,你也是舅舅的心尖,最后痛苦的不就是舅舅!!”
虽然听不懂大表哥的话,但是最后一句,正对着自己现在的处境,秦立夏心头酸得要死,竟然也落泪了。
大表哥自己擦着眼泪,替阿夏擦着眼泪,哭成一团。
仆人小厮送上茶水点心,大表哥才止住了眼泪,把点心放在秦立夏手中:“阿夏,多吃点,你一定饿了。那女人太可恶,把你饿得瘦成这样子……”
秦立夏微红眼眸:“表哥?”
“嗯?好不好吃?”
“大表哥,你说什么女人?”
“同你私奔的那个女人啊!”
秦立夏懵了:“谁?”
大表哥也愣了:“阿夏,你不是同一个女人私奔吗?”
同女人私奔??
秦立夏丈二了。
恍恍惚惚之间,大表哥说在淮阳的茶馆酒楼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闲话:秦家少爷同人私奔。
外人是不知道阿夏嫁了碧连家。
秦立夏明白了:哥哥同人私奔!!
之后的对话中秦立夏都是一脸的恍惚失落,察言观色的大表哥以为他是被那个可恶女人伤害,便也不谈论伤心事:“阿夏,暂时留在表哥这里。等你爹娘的气消了,我才让人送你回家。你们俩别抱着柱子,都进来吧,见见你们的表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