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发人
“小珏，冷么？”
感觉到他身后之人的不自然，南瑾琛关切的问道。
“不碍事，这些凤珏可是受得了的。”
“可是本公子受不了。”他说着，一只手翻转过来，硬生生的将凤珏托起，一把转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她。
“本公子就是受不了你受半点委屈的模样。”他说着，一排洁白的皓齿露了出来，眉眼处都带着点点笑意。
快马加鞭，不一会儿马上的俩人便从马背上下来了。凤珏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幢大屋子，屋上悬挂着一块烫金字牌匾。字体遒劲，颇有笔锋，看得出来下笔的这位书法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春华秋实，四字迎面便能目视。
南瑾琛将凤珏抱下来，自己则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二流子表情，骄傲的掏出折扇，故作风度翩翩的扇了扇。
门口站着两个华冠丽服的小厮，言谈举止皆显现出主人家的家教涵养已是极好。见到南瑾琛和凤珏走上前来，一名绿衣小厮有礼貌的迎上前来。
“敢问是易泠宫的琛公子？”
“你说呢？”
“时辰未到，主人定是不会出来见琛公子的，琛公子不如随小的在别院暂时歇息一会儿。”绿衣小厮说道。
“春华秋实的规矩比上本公子的可是不知道复杂了多少，呵呵。”南瑾琛话里有话，意思便无需多说了。
“公子还是随小的去别院休息吧，时辰没到，主人是定不会出来见客的。”绿衣小厮好心的劝慰道。
“是吗？你说这世间有什么能阻挡的了本公子呢？”他冷笑一声，握紧凤珏的手就大步往春华秋实里走去。
“公子这样做可是失了身份。”绿衣小厮并不着急将南瑾琛拦下来，而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叫你家主人出来，否则休怪本公子砸了你这春华秋实的招牌。”南瑾琛面色不悦，火气也越发的大了起来，似乎他同这春华秋实内里有些纠葛在其中。
见到南瑾琛那副并不是说笑的样子，绿衣小厮终于有些反应，命令站在一旁的紫衣小厮进屋内进去通报消息。
“公子何必如此？”绿衣小厮无奈的说道。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南瑾琛冷言说道。
“是。”绿衣小厮被如此说了一通并未觉着有些不妥，低眉顺眼的应着南瑾琛的话。眼神一挑，却不巧看到一直在南瑾琛身后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浅笑吟吟，长相更是娇美动人，她一直不出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南瑾琛。
感到前面有目光在打量自己，凤珏稍稍转过了头，冲着那绿衣小厮付了福身，算是行过礼。
绿衣小厮也不敢怠慢，怕是让人笑话了礼数不周，连忙冲着凤珏也回了一个礼。两人一来二去，这让南瑾琛感觉呗人晾在了一旁，于是疑心病又犯了起来。
“本公子眼里似乎是进了沙子，你来看看。”话虽未指名道姓说是对着凤珏，可这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凤珏听闻南瑾琛说道，本想走到他身边去看看情况，可是却不料有人快他一步走上前，一把搂住南瑾琛，神情迷离的看着他。
众人皆是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特别是那被人紧紧搂住的南瑾琛。
“琛琛，来了啊？”
“你能不能把手从本公子身上放下来。”南瑾琛本想尽量在凤珏面前保持一向的风度和潇洒，可是现今这样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有自己的选择了。
“不想松呢？”说着，脑袋又在南瑾琛身后小磨了一会儿。
“那就给本公子去死。”南瑾琛挥起手掌就往那人背上拍过去，掌风扫过凤珏，撩起了她一缕长发。
一个转身，南瑾琛身上的人立马撤了下来，连忙躲到凤珏背后。一看面前的人换成了凤珏，南瑾琛冷不丁的收住了手掌。
“这位姑娘可是标志的很。”
见好就收，此人确实是深知这个道理，走到跟前，凤珏才看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一身华丽的紫袍，两袖镶上金灿灿的一圈边。衣襟上修的是双栖的鸳鸯戏水，大红色的纹路显得十分夺目。
很少有人有那样的气场穿上这样的衣服却丝毫不显怪异，但他脸上浓重的妆容却是十分奇怪。
明明是个七尺男儿，但是面上却图上了厚厚的一层****，****上抹了些红色的胭脂，连同嘴上也是一片红。
“你最好不要对本公子的女人打什么主意。”
看到那人眼神不怀好意的在凤珏身上转来转去，南瑾琛出言威胁道。
“琛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伤了大家的感情呢。”说罢，他竟然颜面小泣起来。
很想想象一个男儿会做出如此举动，那场面让人竟生出了一身冷汗。
南瑾琛也不管此人做了什么，只知道现今要好好把凤珏给护住，否则让歹人顺了心。
“琛琛不是要找我吗？找到了怎么又是这个模样呢？”
见没人搭理自己，那怪人一下子便收好了自己的眼泪，一个箭步就又回到南瑾琛的面前。
“算了，这可能是本公子此生做出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了。”
“好了好了，琛琛，可是为这位姑娘？”
“你说呢？”南瑾琛斜眼一瞥。
“好。”那人又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凤珏面前，本想靠得再近些打量着，可是在那处两道如寒冰的目光之下，怪人也收敛了一些。
“姑娘芳名可是凤珏？”
“是的。”
“凤舞天地，珏玉生华，好名字，好名字。”
“承蒙前辈过奖了。”凤珏不动声色的说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人人都唤我春华秋实，至于本姓本名我也早忘了。”怪人说道。
“前辈终究是前辈，经过风浪，同名字唤作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凤珏淡淡的说道。
“凤珏此言果然颇有一番见解啊。”怪人双目放光的看着凤珏，惹来南瑾琛一阵不满。
“三日，本公子只给你三日，三日之后若是见不到东西，你这春华秋实恐怕就从世上要消失了。”南瑾琛警告道。
“琛琛何必如此焦急，这种事可是急不得的，若是琛琛等不及了，倒不如先生米煮成熟饭，事情不就简单多了。”怪人撇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春华秋实，看来它的时日不多了。”南瑾琛说道。
怪人不满的瞅了南瑾琛一眼，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随后他吩咐那处的紫衣小厮拿来一块艳红的绸子，交给了南瑾琛。
“琛琛放心好了，三日之后，东西自然会到。”
多日未见的赤卫在凤珏同南瑾琛即将启程之时，默默的回来了。自己驾着一辆马车，前来接驾南瑾琛和凤珏。
车内依旧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赤卫虽说是有些愚笨，但是到底还是知道些内里的情况。一路上，能自己解决的问题绝对不会出声请示南瑾琛，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也会想法设法解决，。
所以一路上大小麻烦还是有些，但多亏赤卫默不作声一人扛起的作风，南瑾琛和凤珏也因为少人干扰的缘故，相处的也着实清净。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原本这一行人是按照原路回去的，可是即使出了北疆，也少见人烟。
翻山之后，他们来到不久前还驻足过的寿村，可是整个村子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出现。这种空寂甚至于走几步都能听到地底传来的声音一般，只剩空架子的寿村弥漫的是一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死寂。
“停下来做什么？”车内突然传出男子略带不爽的语气。
“是，公子。”赤卫面无表情的又挥了挥马鞭，这里的情况虽说是着实古怪，但是公子的话乃是天命。
马鞭大力挥向马身，可是这马似乎是中了邪一般，只在原地踢了踢马蹄子，不愿意走了。赤卫又使了几下，发现还是不能使马跑起来。没有办法，赤卫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把软木塞打开，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
赤卫走近马身边，友好的拍了拍马的脑袋，冷静的说道：“你要是跑起来，公子的这粒药丸我就吃下去，你若还是这个样子，那只有你吃了。”
无论赤卫的武艺和气场多么强大，那马依旧倔强的呆在原地。赤卫继续说道：“刚刚说过的话已经不算了，现在你要是跑起来这粒药丸你要吃下去，你要是不跑起来，这一瓶药丸都给你吃。”
马似乎这下才清楚了赤卫的意思，大眼珠子一直盯着赤卫手中的小瓶子，犹豫了许久，它终于还是坚定的不动着。
“赤卫？”车内男子的语气音调一下子就高了许多。
“是，公子。”赤卫又一次恭敬的回答道。
“是什么？怎么许久还不见你解决好？”
“属下无能，还请公子恕罪。”
“赤卫，你跟本公子身边，似乎也就说了这两句话，一是，是公子，二是，属下无能，还请公子恕罪。”南瑾琛说罢，一个箭步跳出了马车，大摇大摆的来到马车前方。
他示意赤卫先行退在一旁，那马见赤卫走远了，却换成了南瑾琛，竟然向后退了几步。
南瑾琛笑眯眯的摸了摸马头，柔声说道：“听说你不听话？”
马使劲的摇摇头，满脸恐慌。
“那最好了，你是让本公子喂你吃呢，还是你自己主动点？”说罢，将赤卫手中把小瓶子拿了过来，在马前面摇了摇。
那马一下子就温顺起来，可怜楚楚的看着南瑾琛，似乎在说不愿意吃这个。南瑾琛打了一个响指，马无奈之下乖乖的张开了大嘴。
轻轻一倒，小瓶子中的所有黑色药丸就全部喂给了马。赤卫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更多的却是心惊肉跳。
那药是南瑾琛亲自研制而成的，只需一粒，药效已是极其强大，如今那马吃了整整一瓶下去。赤卫想着背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为那无辜的马默哀起来。
南瑾琛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喂完药之后，他拍拍手，又钻进了车内。
如此一来，那马果然很是听话的动了起来。
“公子，天色就要暗了。”凤珏望着车帘外，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要暗下来了。”南瑾琛叹了口气。
一大片乌云一下子飘然而至，遮蔽了整片天空。原本还是清澈晴明的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的闪电划过天际，还有阵阵雷响。
天际骤然间就变了，来势汹汹，使人措手不及。
赤卫鞭子挥了下去，马便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马蹄卷起沙尘，面前便茫茫一片。
“公子。”赤卫突然出声说道。
“过的去便过，过不去就停下来让他们让路。”南瑾琛懒洋洋的说道。
“是，公子。”赤卫得令后开始加力，马吃痛的往前奔去，可是不料半路中突然冲出了许多人。
那些人面无表情的慢慢走上来，一排一排的向前。如同鬼魅一般，这些人凭空出现在马车前面。
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不过是一般的普通人罢了，只是双目之中并无人的神采，反而呆板，双瞳放大。
他们聚集着冲马车而来，走到近处才能真正看清他们的模样。所有人的面色都是苍白的，更诡异的是那些人的头发也尽然都是白色的，全都披散下来了。陪着一身白衣，这样的场面更显得相当恐怖。
赤卫见那些人都是一副古怪的样子，本想驾着马车直冲过去，可不料那些呆人瞬间变得灵活起来，走在最前的那群人突然飞了起来，目标就是那马车。
他们一起扑向马车，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受伤。赤卫见那些人冲冲而来，急忙将马车调转方向。
可是躲闪不及，马受惊吓脱缰而去，一下子马车就颠簸了起来。
南瑾琛坐在软榻上，虽是在摇摇晃晃，但他依然气定神闲，一副根本不受外头影响的样子。
见到身边的凤珏坐着不舒服，南瑾琛一手拉过她，就抱紧在自己的怀中。
“琛公子不必如此。”凤珏面色微微的红了一圈，气息也有些紊乱起来，似乎并不习惯这样的方式。
“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这里也没了别人，外头那些，算不得人。”南瑾琛调笑着，摸了摸凤珏的长发。
凤珏缩在他怀中，怎么也避让不及，只好乖乖的窝在他怀中，头埋得低低的。
“不要紧的，过会儿就好了。”
“凤珏哪是怕了这些呢？与公子这一路下来，什么没见过呢？”
“呵呵，看来本公子得好好调整下路线了。”他说着，一抹笑意上了面庞。
马车翻转到了一边，可是并未因马的失控而受到丁点损坏，极其平缓的滑动着。那群白发人却因此扑了一空，毫无知觉的倒在了地上。
脱缰而去的马四只蹄子一把踏过那些倒在地上的白发人，随之而来的一切却让人有些感觉恐惧。
马蹄过了白发人的身子，使劲一踏，那人背上便开了一个大口子。白发人的身子便从中间碎成了两半，一股如同尸体烂了的恶臭立马散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身子开始在口子中流出黄色的脓水，却不见半点红色的血渍。
隐约在那摊黄色脓水中还有一团一团正在蠕动的白色虫子，一条一条慢慢的从白发人的体内钻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阵哀嚎从远处传来，赤卫听出来这是那匹刚逃走的骏马所发出来的。果不其然，那匹骏马突然间倒了下来，不停地在地上抽搐起来，渐渐地它不动了，也失了生气，身下一滩一滩的黄色脓水开始涌出来了。
虫子从那些白发人体内爬出来，恶臭也随之越来越强烈。赤卫见到这幅情形竟然半点压抑，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他自然的从腰侧又拿出了一个更为精致的小瓶，在自己手心倒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眼前的白发人却越聚集越多起来，那些还有暂且称之为活着的白发人见到虫子出来了，行为却更加失控了，不再扑向马车，而是转移方向一起抢起那些虫子。
那些虫子并不着急逃走，而是集体呆在脓水中，似乎是在等着那些白发人。白发人面对的一大群从自己同胞中爬出来的虫子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伸手就抓起一大把，然后往自己的嘴里塞去，然后细细咀嚼着，嘴角流出一道道的黄色肉液。他们的表情十分享受，仿佛这是人间最美的食物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