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成亲（一）
太阳终于缓缓升了起来，天空中开始透露出点点白光。一改往日的阴霾，泽也城的压抑之感也有所改观。
城郊的一所旧祠堂内，它已不能称之为房子了。大火过后，到处是烧过的黑色灰烬，倒塌的房梁。
一位灰衣男子颓圮的摊坐在地上，他的双目失了神采，空洞呆滞。虽然相貌依然是清俊，但一夜之间却生了满头白发，显出十足的老态来。
他的身边昏倒了两位美人，在这片废墟之中显得十分惹眼。
¨为什么不杀了我？¨灰衣男子哑着嗓子问道。
¨杀，一定会杀。¨凤珏抚住胸口，冷笑的走到庄大人身边，¨只是凤珏突然想到一种让庄大人死得更精彩的法子。¨¨身死不如心死，庄大人，你说呢？¨¨心死吗？¨庄大人喃喃的说道。
他的目光穿过凤珏，停留在那片废墟之中。在那里，他的镜子毁了，最后仅存关于结发之妻的念想也与之消散了。
开光镜碎成了十几块，大火烧过之后透露出奇异的光彩，随着日头的升起，竟然有道道金光。
庄大人似乎是被这景象给深深的吸引了，呆在原地不动弹。半晌，他失魂落魄的冲凤珏说道：¨知道老夫为什么选你作为祭品吗？¨见凤珏不答话，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去，¨凤珏，你本就是该死之人，不是吗？¨凤珏眼中闪过一记冷光，却未能说出半句话来反驳。
¨老夫知道你的秘密，不过，恐怕你想要的怕是得不到了，哈哈哈。¨¨哦，凤珏不知庄大人所指何事？¨¨你和那南瑾琛一路北上不过是想要那失传已久的桃樱赋，可惜这辈子你们都无法得到了。¨庄大人说完又爆出一阵大笑，¨老夫这辈子也活够了，是时候下去陪陪结发之妻了。¨庄大人突然瞪大双眼，张嘴吐出一口？？？送ㄒ簧？乖诘厣希？僖裁挥衅鹄础凤珏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庄大人已死，所谓镜神也已成了过眼云烟，如同一场终将醒来的梦境一样。
看着那具空荡荡的皮囊，凤珏只觉得十分悲哀。她理理衣衫走了出去。
门口仅剩的一根完好的立柱上，南瑾琛正倚在上面，乐得清闲。凤珏已是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牵过裙摆算是行了礼，细声问道：¨琛公子好有一番闲情逸致。¨¨本公子只是得到了一些东西，心想小珏也应该喜欢。¨¨哦，不知公子得到了什么？¨南瑾琛从袖中拿出一卷卷轴，递给凤珏，¨这是赤卫在那死了的黑衣人身上发现的。¨凤珏摊开卷轴，浏览一番后发现这上面所记之物都是庄大人多年来从各地以契约为媒介，杀害的年轻女子的名单。仔细寻思之后，凤珏脸色有些不大自然，随即露出一丝冷笑，收起卷轴还给南瑾琛。
¨琛公子有何打算？¨¨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南瑾琛笑笑，¨只是本公子有一事好奇，小珏可知道这答案？¨南瑾琛继续说道：¨十年前小珏的名字就出现在这卷轴上，而今又出现了一次，小珏，你说说，那些人对你如此念念不忘，可真是让人苦恼啊。¨¨琛公子是在关心凤珏吗？公子的心意凤珏心领了，只是这庄大人已死，而死人，是能守住秘密的。¨凤珏慢慢说道，¨也请公子放心，凤珏一定尽全力帮助公子拿到东西。¨¨那样最好不过了，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也该启程了。¨南瑾琛说完便用手搭住凤珏的肩膀，笑眯眯的往前走去。
¨怎么不见赤卫？¨心思突然有些不大自在，凤珏随口扯出一个话题。
¨小珏可是在关心赤卫？本公子有些不高兴了。¨¨那算了，当凤珏未曾问过。¨凤珏不再说话。
¨可是本公子很想告诉凤珏啊，赤卫去收拾残局了。¨¨哦。¨¨小珏，你难道就不想再问些别的？¨南瑾琛单手扳过凤珏的脸，充满期待的问道。
¨琛公子这么想凤珏再问点别的，凤珏可就不高兴了。¨凤珏单手把南瑾琛的脸扳向另一边，尽量不出现在自己眼前。
¨小珏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南瑾琛乖乖的放下手，笑得无比灿烂。
凤珏见他士气有些弱了，不知怎么心情大好，便继续说道：¨凤珏的胆子可是一直摆在那里，哪有什么大小之分。¨南瑾琛不语，只是掏出折扇优雅的摆了摆。凤珏瞧见他那副模样，心想在大雪纷飞的冬天里，他是不是还要这么倾国倾城的扇下去。这样想着，嘴角竟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小珏放心，大冬天可不适合折扇。¨似是猜到凤珏的那点小心思，南瑾琛颇感无奈的解释道。
¨琛公子不必解释，凤珏自然心中有数。¨凤珏冲他肯定的点点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刚巧路过一间民宅时，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差点撞上凤珏。
凤珏一看对方，竟是多时未见的赤卫。
赤卫见到凤珏，竟如同见到观世音一样，满脸惶恐的冲凤珏说道：¨请凤珏姑娘相救。¨凤珏刚想发问，赤卫平日里沉静的风度全不见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有人却早她一步说话了。
¨赤卫，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赤卫见到自家公子留在旁边，也是连忙求助道：¨公子救命。¨南瑾琛气定神闲的说道：¨何事如此？¨赤卫便便扭扭不愿开口，见到南瑾琛等的有些不耐烦正要拉着凤珏走人时，赤卫这才开口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本来今日奉公子之令去收拾那庄老鬼的残局，路过这间民宅时，不料里面来了大棒妇道人家，硬是将我给逼了进去。¨说道此处时，赤卫有些难堪，脸上也浮起了可疑的红晕，¨他们说要将本家千金许给我为妻。可是，赤卫一心只想助公子完成大业，别的事情实在不行。¨¨这么说还是本公子耽误了你的风花雪月？¨南瑾琛憋住笑问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赤卫连忙解释道。
¨这家的千金可是上次你在旧祠堂救下的女子？¨凤珏问道。
赤卫点点头，¨确实如此，那小姐拉着不让我离开，说我，说我，说我那日看光了她的身子。¨赤卫的声音越来越小。
¨赤卫，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愿意呢？¨南瑾琛收起折扇，¨唉，本公子可是享受不到这样的福气啊。¨凤珏也觉得好笑，想不到平时英武的赤卫竟然也会被这样的事情所烦恼，不禁说道：¨赤卫何不顺水推舟接受了这番好事呢？¨一听凤珏的话，赤卫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有一个人风风火火的从民宅内冲了出来。来者正是那彩衣，她脸上挂着泪痕，一把抓住赤卫的衣衫不松手。
赤卫见状，十分惶恐的，结结巴巴的说道：¨彩衣小姐，赤卫真的不能与你成亲。¨彩衣一听，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了，一把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拼命扯住赤卫的袖子不让他走。
南瑾琛有些苦恼的拍拍赤卫，¨事已至此，赤卫，你便从了吧。¨赤卫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南瑾琛，欲哭无泪，¨公子也不肯出手相助吗？¨¨本公子只是，见不得女子哭，你哭，但是可以忍受了的。再者，得一佳妻，是件天大的好事。¨¨凤珏也觉得对赤卫来说，百利无一害。¨赤卫有些绝望了，他看着掩面而笑的两人说不出话来。
彩衣见两位主子都站到了自己这边，立马停住了哭泣，擦干眼泪，谢过南瑾琛同凤珏，接着依旧拉住赤卫不放手。
最终，赤卫在南瑾琛一句¨赤卫，本公子命令你择日迎娶彩衣姑娘¨中，不情愿的进了那民宅。
那彩衣本姓贺，是这泽也城最大米商之女。原本家里也是十分崇礼镜子同那镜神，不料自从千金小姐彩衣发生了此等事情之后，贺老爷便将真相公布于众，引起一片哗然。
四人便一同进入贺家大宅，为赤卫的大喜之事作准备。而与此同时，城郊旧祠堂内来了一些人。
这些人皆是普通商人打扮，其中有一人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进入那内院，马上的人跳了下来，将昏死在地上的荣妆抱在怀中，随后，策马而去。
其余人跟上，也快步离开，最后走的那男子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径直插入若兰的头部。
夜色降了下来，泽也城依旧显得有些冷清。
贺家大宅内一片喜气洋洋，正准备着千金小姐彩衣同赤卫的婚事。宅子内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窗子上则贴上了祈求好运的窗花。
彩衣坐在闺房内，细细抚摸那套金丝绣边的红嫁衣，脸上的喜悦表露无遗。见凤珏在一旁正朝自己笑，彩衣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娇嗔道：¨凤珏姐姐笑什么呢？¨¨新娘子如此美丽，我还不能一笑吗？¨凤珏眨着眼睛十分无辜的说道。
¨凤珏姐姐。¨彩衣脸上已是一片羞涩，坐在床上突然柔声说¨我知道大哥不愿意娶我。¨¨可是，自从他那日破窗而入救下我的那刻起，我就认定他了。哪怕他是有些千千万万个不情愿，我也是不会放手的。¨彩衣倔强的冲凤珏笑笑。
凤珏看着那张坚定的脸，心却一点一点飘远了。曾经她也有这样的奋不顾身，她也是那样倔强的不会放手。
只是。只是。全身上下抽痛般疼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