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垂眸退下。回竹轩换了粗布麻衣拜别了祖母,带着银桦跟着庄头去往庄子上。
庄头是太太的远房亲戚。黑黑瘦瘦的庄家人。少言寡语,看人带着谦卑恭敬的笑。
银桦不耐烦地坐在拉货的车板上,捂着鼻子瞪那庄头,“曹大哥,您来府里怎么不拉个人坐的车?”
“本没想过太太会让二姑娘去庄子上。”庄头扭头憨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怠慢了二姑娘。晚上让内子备些好吃的赔罪。”
“这是哪里话?”银桦秀眉微蹙,“说的好像我们姑娘耍架子刁难你了。”
这话一出,曹庄头脑门冒汗,捉了急,“不是不是。”
一个不善言辞的汉子,一个是伶牙俐齿在气头上的小姑娘。藿香瞅着这俩人,抿嘴一笑,“曹大哥,丫头惯的没样。您别介意。回去先看看牛吧。”
“呵呵呵,好。二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曹庄头是实在人,藿香自然不耍他。
板车出了城,向西走了二里多地,便到了庄子上。一望无际的庄家地尽头炊烟袅袅。曹庄头说,庄子上的人都住在那里。
远远看去,像极了围城。
牛养在曹庄头家。圈不大,圈了几头黄牛和两头奶牛。其中一头看起来瘦骨嶙峋,目光精亮。
藿香过去摸摸它,就见它有些狂躁不安。
曹庄头更是一见牛便满脸愁容,一个劲的叹气。
藿香只顾看牛,想要水的时候,才看见银桦早被牛粪熏跑,站的远远的不肯上前。只得出去告诉她,“端一盆水来。”
银桦到了村子里便笨手笨脚起来,端着水为了绕开牛粪,嘎嘣一声崴了脚。身子失去重力,还是摔到了牛粪里。
当即甩脸子哭了起来。
曹庄头一惊,只得带她回家换衣裳。
重新打了水放在牛跟前。
牛喝了水,突然间狂吼几声,哇哇吐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硬疙瘩。
还真是牛黄。
虽然来之前心里有底,没实际操作过,心里还是忐忑,没想不到如此顺利。藿香暗暗笑她自己踩了牛屎运。抽出绢布把黄包好。
揣好牛黄,给牛放了草料。银桦这才换了鞋哭哭啼啼走回来。
曹庄头还是憨憨的,羞红了脸,“这是我家的,让她来招呼二姑娘。”而身后确是跟来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不怎么露头,老实的模样。
“那就麻烦嫂子了。”藿香暖心一笑。
这一笑那妇人红了脸,上前来。伸出手却突然觉得身份有别。一时手足无措。
藿香见状,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嫂子,晚饭我帮您做。”
“好。”妇人愣愣看着藿香的手,眼圈有点泛红,憨憨吸了吸鼻子,爽朗笑了起来,“就怕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嫂子是笑话我吗?”藿香笑笑,再看曹大哥。
却见他只憨笑挠头,进圈里收拾牛粪。
晚饭在曹家吃的。家里人口多,三个半大小伙子,两个姑娘。八仙桌上一坐,眼巴巴等着饭出锅。
一大笼屉的素菜包子出锅,半大碗腌的香脆可口的咸菜。一大锅汤。
只听到呼呼吃饭的声音,眼见着包子就没了。曹家嫂子虎他们一句,几个小子就停一下。不等她转身,便又抓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一个个没吃过饭的样。”曹庄头哼他们,不好意思地挠头。藿香到不介意。比起这些,她更讨厌没有人情味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饭后,她们住进霍家人来收租时住的临时住所。房子还算结实。曹家嫂子早早给收拾好,点了艾叶熏了蚊子。走时天已大黑了。
银桦打好洗脸水,独自坐在门外,看着曹家嫂子离开的背影,心里怅然。
乡下的夜,漆黑如墨。藿香换了干净的家常衣裳,本想叫银桦回屋,免得招了蚊子。却见天上繁星闪烁。心不由得安然宁静。
想当初,为了生活,她从未抬头看过天,更别说这星光灿灿的夜空。
这一瞬间,让她觉得似乎老天也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