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嗳。”家丁大叫着,紧随其后,却见郑士云已经冲上绣楼。
淳于莫正站在窗前发呆,不提防郑士云突兀地闯进来,一把捏住她的手:“莫莫,跟我回家!”
淳于莫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子倔强:“回家?”
“对,”郑士云毫不迟疑地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必须跟我回郑家。”
“士云,你明明知道……”
淳于莫话未说完,郑士云已经紧紧地将她抱住,封住她的唇,狂吻。
虽然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淳于莫却并未失去最后的理智,而是用手抵着他的胸口,有些愠怒地吼道:“郑士云!”
郑士云倏地住手,但眼里却没有一丝退意。
“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我却无法完全衷情于你。”淳于莫一字一句道,“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寻一位全心属意你的佳人,为什么一定要我呢?”
“就是你!”郑士云不假思索地吼道,“我要定了你!”
淳于莫突地瞪大双眼。
要定了她?
“士云,”她抬手抚抚自己的额头,“你坐下来,咱们俩好好地,聊聊,聊聊。”
“好吧。”郑士云到底不是莽夫,松开手走到桌边,一撩袍摆坐下。
“士云,这件事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我既然答应嫁进郑家,却无法完全束住我的心,士云,要不……”
“不要再说了。”郑士云拍案而起,双眼炯炯有神,感觉自己受到侮辱,“淳于莫,你就是看不起我,就是觉得我无能,是不是?”
淳于莫愕然。
“告诉你淳于莫,”郑士云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是人还有三分泥性呢,我知道你眼界高,看不上咱们这等凡夫俗子,但是淳于莫我告诉你……”
郑士云气得直哆嗦,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士云……”淳于莫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弄成这样,也很有些手足无措,她只好绕过桌子,去拉郑士云,谁知道他却猛地一拂衣袖,“别碰我。”
屋子里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僵凝,两人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淳于莫憷在那里,瞅着他的背影。
感情的事,到底不比其他,是无法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士云,我去给你倒盏茶。”过了许久,淳于莫转身朝屋外走去,留下郑士云在房中。
淳于萁正站在窗外,瞅见她出来,便赶紧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
“他生气了。”
“也难怪他生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你不对。”
淳于莫抿抿唇,从淳于萁身边擦过,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她只是隐隐有些愧疚,甚至忍不住在想,当初要是没有答应郑士云,那该有多好,她不必如此地为难。
可是,感情……
捧着香茶回到房间时,却看见淳于萁已经站在里面,郑士云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淳于莫将茶盘搁在桌上,手托茶盏,分别送到他们两人跟前。
淳于萁接了茶,郑士云却始终冷着一张脸。
淳于莫便一直举着茶盏,站在那里。
“士云,你,你,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心胸狭隘?”淳于萁有些看不过去,便在一旁道。
“我心胸狭隘?”郑士云转头,怒目圆睁,“怎么就是心胸狭隘了?你们说说看,怎么就是心胸狭隘了?”
淳于萁倒噎一口气,只好不再言语。
倘若其它事,旁人都好置喙,但是夫妻之间——
淳于萁喝完茶,把淳于莫拉到门外:“士云现在正在气头上,过一阵再说吧。”
“大哥。”淳于莫扯着他的衣袖,眸中满含歉意,“这件事,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士云,真的。”
“可是士云喜欢你,很喜欢,非常喜欢。”
“我知道。”淳于莫苦着一张脸,怎么感觉事情就像一团乱麻了呢?
“你可不可以放下那个司徒越?他对你,就像是水中之花,云中之月,一点都不靠谱。”
“所有人都反对我,”淳于莫脸上流露出几许了然的笑,“所有人都说我傻,是不是?”
“你当然傻。”淳于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放着郑士云这样的人不爱,你到底要爱谁?你究竟要爱谁?”
“可我就是喜欢他!”淳于莫忽然大吼起来,“就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他!他是混蛋我喜欢他!他是乞丐我喜欢他!他是垃圾我也喜欢他!”
淳于萁呆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这算是她的爱情宣言?如此执着如此疯狂,已经达到了一种沧海难渡的程度?
“你没发烧吧?”淳于萁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还好,很正常。
淳于萁却已经气呼呼地把头转向一旁。
反正这府里没一个人理解她,她也不需要边上人理解。
她只要爱。
只要轰轰烈烈地跟那个男人爱一场!
司徒越司徒越司徒越你个王八蛋,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淳于莫甚至想这样疯狂地大喊!
“扑!”
一个苹果塞进她嘴里,止住她的尖叫,淳于莫瞪大眼,呆呆地看着自家兄长。
“无药可救。”淳于萁白了她一眼之后,扬长而去。
淳于莫站在廊下,任由风抚过自己滚烫的面颊,油水一颗颗滚下来。
好委屈。
是这样的委屈,难堪,与不甘。
是这样的痛苦,绝望,与羞耻。
她不由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玷污我神圣的感情!
“不许你们怀疑我!不许你们怀疑我!”她拿起一颗颗石子,狠狠地朝芭蕉树扔去,石子撞在芭蕉树上,瞬而弹开。
司徒越,我是如此爱你,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还是爱你。
你知道吗?司徒越?
淳于莫抱着廊住,缓缓地滑向地面。
郑士云打开门扇,呆呆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不懂得什么是爱,原来她懂,而且早已爱得如此之深。
是他错了吗?是他不该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吗?
他应该退出吗?
可是他也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她是他今生唯一爱过的人,怎么就会输给一个半途杀出来的司徒越呢?
“哼!”郑士云重重一拳,砸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
晚饭桌上,淳于家所有的人,都显得十分地沉闷,一个个埋头吃饭,谁都不说话。
待吃过饭,仆从端上茶来,淳于亨才清清嗓音:“莫莫,你打算怎么着?”
淳于莫捧着茶杯出着神,一时没有回话。
“莫莫。”淳于亨不由加重话音,提醒自己的女儿。
“爹爹。”淳于莫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我,我想离开郑家。”
“你说什么?”
不单是淳于亨,所有人都叫起来。
淳于莫眼里闪过丝迟疑,随即变得坚定:“我想离开郑家。”
“你——”淳于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训斥自己这个大胆叛逆的女儿。
“士云对你不好?”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郑家?”
“我不喜欢士云。”
“不喜欢?”淳于亨唇角往上一挑,“夫妻俩在一起,要的是过日子,什么喜欢不喜欢。”
淳于萁撅起嘴:“没劲。”
“没,没劲?”淳于亨差点被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呛道,这小丫头,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你,”他拍案而起,“你纯粹就是想气死你老子!”
本来以为,淳于莫会臣服,谁知她却只是对他做怪相,吐舌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淳于亨吹胡子瞪眼,整个人快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容易才按捺下去,继而又将目光转向顾氏:“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宝贝女儿!”
没有谁,会放过谁。
防备。
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就会学着防备,防备自己的兄弟姐妹,防备自己的父亲母亲,后来进了宫,防备得更多。
防备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们,防备她的夫君……防备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