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淳于莫绞着自己的衣袖，她心里现在也是乱糟糟一片，半点说不清楚。
如果老天从不曾让她和那个人见面，或许她咬咬牙，嫁了也就嫁了——对啊，就算现在，也可以一咬牙嫁了，至于那个人的死活，从此以后，和自己再不相干。
“司徒越，我不会欺骗你，一定不会。”
“什么是一定？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一定？”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她如何努力，却始终忘不掉他那忧郁的，绝望的，苍凉的眼神？
为什么她一想起他，就会觉得痛？
为什么总感觉，他们之间，一定还有很多的事会发生？
为什么？
……
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然而安王府也因此元气大伤。
自那以后，安王爷和安王妃闭门谢客，除了最亲近之人，基本与外界不再往来。
淳于亨派人过去了好几次，皆被挡在门外，只传出淳于蕴的一封信，说自己一切还好，请爹娘不要担心，还有就是叮嘱父兄在朝为官时一定要处处小心，免得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度其意思，她应该是知道了些内幕，却并不愿细说。
“夫人。”
“老爷？”
“为防夜长梦多，不如这个月，咱们挑个良辰吉时，把大女儿和四女儿的婚事，都一齐办了吧。”
“这，”廖夫人脸上显出几分踌躇，“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淳于亨脸上流露出少见的忧虑，“这云都城啊，以后怕是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廖夫人微微挑眉，眼里浮起几许疑惑。
“明天，我会派管事的去郑家商议。”
“这，要不要问问莫莫自己的意思？”
“自来儿女的婚嫁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郑士云频频上门，街坊们早已知晓他是咱们家的四女婿，莫莫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那倒也是。”廖夫人轻轻点头。
夫妻俩又仔细计议了一番，甚至把要请那些宾客，要买些什么东西，全都仔细商议妥当。
次日清早，淳于亨便命人请来媒婆，将诸般事体说与她听，媒婆自然乐得心花怒放，拍着胸脯一个劲儿地道：“两位只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淳于亨又封了红包给媒婆，媒婆得了银两，一阵风似的奔至郑家，郑家得了准信，自然是上下欢喜，尤其是郑士云，多年愿望终于达成，简直乐得快要飞到天上去，立即放下手中所有整体，安排人挑选黄辰吉日，又是备办酒宴，又是果品牲畜，又是新郎新娘的装束等等。
而这一切，身为准新娘的淳于莫自己，却全然被蒙在了鼓里，直到廖夫人领着两名大丫环，将一套簇新的喜袍捧到她面前。
“什么？嫁人？”淳于莫惊讶至极地张大嘴。
“这有什么不对吗？和郑家的亲事，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
“可，可是，”这突然而至的冲击，显然令淳于莫非常地手足无措，“郑家不是答应，两年后才娶吗？”
“莫莫啊，”廖夫人绕过圆桌，拿起女儿的手握在掌中，“这件事，我和你爹爹都已经仔细想过了，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早嫁晚嫁，有什么分别？不如趁热打铁，让你和大姐一起出阁。”
“一起出阁？”淳于莫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你对郑士云，觉得不满意？”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母亲！”淳于莫并无别的招好使，只得拽着廖夫人的衣袖，不住撒娇，“女儿只是想在家，多陪陪母亲和父亲嘛。”
“说什么傻话。”廖夫人捏捏她挺俏的鼻子，“婚期已经定好，喜帖也都发出去了，到了日子，郑家就会派大红花轿前来，接你过门。”
“啊？”淳于莫的下巴差点掉地上——就算再怎么急，也没必要这样吧。
“莫莫，娘可告诉你，其他的事，娘还允许你闹脾气，可是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胡来。”
“母亲！”淳于莫跺脚。
“红香。”
“夫人。”
“我可把小姐交给你了，这段日子，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许再闹出任何事情来，否则唯你是问！”
“红香遵命！”
廖夫人又安抚了淳于莫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等廖夫人一走，淳于莫便跳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团团乱转。
“小姐，”红香不明所以，“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知道什么？”淳于莫狠狠地白她一眼，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红香却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直觉告诉她，她正面临着一场非常大的危险，而这危险，正是来自于面前这位自己从小服侍的小姐。
“睡觉。”但淳于莫接下来的表现，却令红香很是琢磨不透，淳于莫潇洒地一挥袖子，朝绣床走去，褪去丝履钻进被窝里，很快便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
淳于莫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到树顶，她揉揉双眼，疑惑地坐起身来，如果是平时，红香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弄起来，给她梳洗打扮，陪着她去前院向父亲母亲请安，可是今天，屋子里怎么如此安静？
“红香，红香。”淳于莫下了床，穿上鞋子掀帘而出，徐步下楼，却见红香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认认真真地绣花。
“红香。”淳于莫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绣绷儿，“今天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醒啦？”红香抬头，一脸笑容，“夫人已经交代过了，说小姐你在家也呆不了多少日子，让我顺你的意，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淳于莫先是一怔，继而眨眨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这么说，就算我要偷偷跑出去玩，你也不会拦我？”
“这个——”红香皱皱鼻子，语带哀恳，“小姐，你别为难红香，好不好？”
“刚才不是还说，不管什么事，都随我的意吗？”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淳于莫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就乖乖继续绣花吧，我走了。”
“小姐！”红香赶紧放下绣绷，站起身来，淳于莫却已经几闪几闪，身姿轻盈地上了绣楼，迅速找出套短小干练的衣裙换上，又翻出装碎银的荷包，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淳于莫说完，像只蝴蝶般冲出了角门。
大街上依旧车马喧喧，淳于莫走着走着，很快把心中的烦恼给抛在了脑后，不知不觉间，她又来到码头边，望着那浩浩荡荡的江水，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站在船头上，白衣飒飒的男子。
“展千烨——”
“啊——”
只叫出这么一声，淳于莫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已然飞起，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真的站在一艘船上，面前男子正用无比热烈的眼神看着她：“真是上苍眷顾，我又看到你了。”
“展千烨？”淳于莫伸出手去，狠狠在他脸上拧了两把，直到那张俊脸泛起丝丝血红。
“真的是你，展千烨。”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住。
“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嗯。”淳于莫伏在他怀中，连连点头。
“那么这一次，就跟我走吧，远遁天涯海角，从此双宿双栖，好不好？”
“跟你走？”一阵风吹过，淳于莫终于从混沌状态里恢复清醒，轻轻将他推开。
“怎么？”
“我……”淳于莫低头，眼里闪过丝黯色，“我已经许人了。”
“什么？”展千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许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送我回来之后没多久。”
“许了什么人？”
“云都城郑家。”
“你见过那男子？”
“嗯。”
“愿意……委身于他？”
淳于莫沉默。
“喂，”展千烨绕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个好人。”
展千烨啼笑皆非：“好人？这天下的好人多了去，难道因为对方是个好人，你就要嫁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