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修养与恢弘大度
在亚里士多德的中庸哲学中,最为著名的是关于个人修养的一段文字,他提到“恢宏大度”似乎是一切德行的“冠冕”,并对恢宏大度的人进行高度赞扬,对其行为进行具体描述。虽然他的“恢宏大度”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不多,但其理论影响却很大。
关于个人修养一段文字,是亚里士多德中庸哲学中最著名的。
“恢宏大度的人既然所值最多,所以就必定是最高度的善,因为较好的人总是所值较高,而最好的人则所值最高。因此,真正恢宏大度的人必定是善良的。各种德行上的伟大似乎就是恢宏大度的人的特征。逃避危难、袖手旁观、或者伤害别人,这都是与一个恢宏大度的人最不相称的事为什么要去做不光彩的行为呢?所以,恢宏大度似乎是一切德行的一种冠冕,因为是它才使得一切德行更加伟大,而没有一切德行也就不会有它。所以真正做到恢宏大度是很困难的,因为没有性格的高贵与善良,恢宏大度就是不可能的。因而,恢宏大度的人所关怀的,主要的就是荣誉与不荣誉;并且对于那些伟大的、并由善良的人所赋给他的荣誉,他会适当地感到高兴,认为这是在得到自己的所值,或者甚至是低于自己的所值;因为没有一种荣誉是能够配得上完美的德行的,但既然再没有别的更伟大的东西可以加之于他,于是他也就终将接受这种荣誉;然而从随便一个人那里以及根据猥琐的理由而得的荣誉,他是要完全加以鄙视的,因为这种荣誉是配他不上的,并且对不荣誉也同样是如此,因为那对他是不公正的……为了荣誉的缘故,权势和财富是可以成为愿望的;并且对他来说,甚至连荣誉也是一件小事,其他的一切就更是小事了。因而,恢宏大度的人被人认为是蔑视一切的……恢宏大度的人并不去冒无谓的危险……但是他敢于面临重大的危险,他处于危险的时候,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在某些情形之下,是值得以生命为代价的。他是那种施忠于人的人,但是他却耻于受人之惠;因为前者是优异的人的标志,而后者则是低劣的人的标志。他常常以更大的恩惠报答别人;这样,原来的施惠者除了得到报偿以外,还会有负于他……恢宏大度的人的标志是不要求或者几乎不要求任何东西,而且是随时准备着帮助别人,并且对享有高位的人不失其庄严,对那些中等阶级的人也不倨傲;因为要高出前一种人乃是一桩难能可贵的事,但是对于后一种人便很容易,意态高昂地凌慢前一种人并不是教养很坏的标志,但是若对于卑微的人们也如此,那就正像是向弱者炫耀力量一样地庸俗了……他又必须是爱憎鲜明的,因为将自己的感情隐蔽起来——也就是关怀真理远不如关怀别人的想法如何——乃是懦夫的一部分……他尽情地议论,因为他鄙夷一切,并且他总是说真话的,除非是当他在对庸俗的人说讽刺话的时候。……而且他也不能随便赞美。因为比起其他来,没有什么是显得重大的……他也不是一个说长道短的人,因为既然他不想受人赞扬也不想指责别人,所以他就既不谈论自己也不谈论别人……他是一个宁愿要美好但无利可图的东西,而不愿要有利可图又能实用的东西的人。……此外,应该认为徐行缓步对于一个恢宏大度的人是相称的,还有语调深沉以及谈吐平稳……恢宏大度的人便是这样;不及于此的人就不免卑躬过度,而有过于此的人则不免浮华不实。”
上述所提到的人,现实生活中并不常见。但这种思维方式却至少影响了歌德、尼采等一系列伦理道德家。在他们的文章中,读者往往迷惑于所谓“第一形象”、“伟大的自我”,却没有看到亚里士多德的“恢弘大度的人”大伦理起源上的投射作用,因为前者几乎都是后者的重复描述。
六、至高无上的德行
亚里士多德认为,既然存在“广泛道德水准”,与之相对的也必然有“至高无上的德行”,他认为这只能属于少数居于高位的人。这种观点被后代基督教哲学家秉承下来,“一个人不识字不会遭到耻笑,但却因他的粗鲁无礼而笑倒全城。”
亚里士多德认为,社会道德中存在哲学所讲的“广泛道德水准”,社会道德水准是完备且令人满意的。
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投影是其伦理学最先提到的。在讲求礼让的道德时,亚里士多德认为,最好的社会体制可以相应地解决伦理问题,例如,它可以良好地要求在社会内部按照地位完成分配上的事:地位高的理应占有最好的东西,地位低的就必须满足于次的物品,这是根据他们为城邦所贡献的大小决定的。
苏格拉底在柏拉图的《申辩篇》中为其代言道:“先知说,‘我从未见过一个正直的人去讨饭’。”而亚里士多德则认为,行善之人的所得必定与他的德行相符,既不会过多,也不至于稀少。换句话说,穷人和富人都是由于德行上有所缺陷,因此得到了与生命并不相配的财富。这必定是荒谬的,因为这显然是用收入去衡量德行这种东西。
亚里士多德在《伦理学》中论述了少数居于高位的人具有的“至高无上的德行”。如何才是一个有德者呢?有德者的意义在哪里呢?亚里士多德说:“道德的意义在于施与行为者有理性的行为,它的可贵之处是选择了一种有意识的生活方法,并于可能的途径中选择更为恰当的目标。”他所着眼的是“意志”、“目的”的字眼;在这一点上,后来的基督教哲学家们是秉承下来的,“一个人不识字不会遭到耻笑,但却会因他的粗鲁无礼而笑倒全城”(马丁·路德)。一个聪明敏锐的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一个居于高位的人,一个财产丰厚的人,都不如一个有道德的人更值得让人尊敬。在极端的基督教传说里,命运之神随时准备两条可选择的路,一条是正确,一条便会引向罪恶。有德者会依照心灵的指引走向善的彼岸,所以德行是最好的抵抗魔鬼诱惑的工具,它的功用不是其他方式所能比拟的。
亚里士多德把道德看作是获得幸福(至善)的手段,并且它像柏拉图所说的能够“获得哲学所带来的洞见的快乐”。具体来说,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中,德行包含着双重意义:首先它是实现幸福的手段,是关乎实现的要义;在另一种意义里,它又是行为的一个内容。这样,亚里士多德就阐述出两种德行的涵义:理智的德行和行为的德行,前者是目的,而后者是手段。但基督教的观点认为,美德、善行本身是最美的,它超越了善行的后果,当善行需要去定位为快乐的时候,大部分人愿意把它称为“美德”。这就说明,如果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快乐是善的目的,而美德是实现善的主要手段,那么,德行必然有超出其本身的意义,这便和后来基督教的定义相似了。
七、选择是德性所固有的
亚里士多德认为,选择是由一个人的本性决定的,它不属于非理性,不是意图、不是意见。但选择是自愿的,由此,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一个人的德性,一些人选择做恶事,也正是基于他本性的原因。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选择比行为更能判断习性,它为德性所固有。选择是自愿的,但两者并不等同。自愿的意义更广一些。儿童和其他动物都可以自愿活动,但不能选择。还有那些突发的行为,我们可以说是自愿的,但并不是选择。有些人把选择等同于欲望、激情、意图以及某种意见,看来都是不对的。
选择不同于欲望、激情,它不属于非理性的东西。那些不能自制的人按照欲望来行动,但不能选择。有自制能力的人则相反,进行选择,却不凭欲望。欲望和选择相反,欲望却不和欲望相反。欲望可以是快乐的,也可以是痛苦的。选择则既不是痛苦的,也不是快乐的。激情就更差些,出于激情的事情和选择对象相距甚远。
选择和意图相近,但并不相同。选择不是非对不可能的事情的选择,若有人说他对不可能的事情作出了选择,那就是个白痴。意图则可针对不可能的东西,例如不死。意图是对于绝非由自身而得的东西。选择则不能这样,只能选择那些他认为通过自己的活动可以发生的事情。此外,意图更多是对目的,而选择则是怎样达到目的。例如,我们意图得到健康,选择则是通过什么办法达到健康。我们意图幸福并且也可以这样说,但说我们选择幸福就不妥当了。总之,选择总是对于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选择也不等同于意见。意见是关于一切的,它既可是关于我们力所能及的东西,也可是关于永恒的和不可能的东西。意见只有真和假、对和错的区别,而没有善与恶的区别,而选择却更多地在这方面有区别。所以总的说来,似乎没有人把它看作和意见是一样的。它也不是某一种意见,通过善与恶的选择,使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意见则不能。我们选择的是对某一事物的取得还是回避。意见则是对某物是什么或者它对什么有利,或者以什么方式。意见不大过问去取得还是去回避。人们由于选择应该的事情而被称赞,远胜于正确地选择,意见则是对似以为真的事情。我们选择那些我们知其为善的东西,意见则对那些并不全知道的东西。人们认为最善于选择的人并不是那些善于发表意见的人。而有些人善于发表意见,但由于邪恶却选择了所不应该的事情。至于意见是否先于选择而生成,还是两者相并而行,这并不重要,亚里士多德所探讨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选择是否就是某种意见。
并不是一切自愿行为都是选择,但选择一定是自愿的。
八、考虑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策划是与选择相关的,策划的对象也就是选择的对象。我们策划的是我们选择事物的途径,而不是这个选择的目的。策划必须依事实而行,遇到不可能的事,就应放弃。所以,策划等于考虑,它不是目的。
策划等于考虑。人们是在策划一切,还是一切都在策划之内呢?又或是有些事情不成为策划的对象?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策划对象,似乎并不包括疯狂人和痴呆人所策划的事情,而只包括有理智的人。没有人去策划永恒的东西,例如去策划宇宙,或者正方形的对角线和边之间的不可通约;也不策划以不同方式出现的东西,例如阵风和骤雨;也不去策划偶然的东西,如掘园而得宝。他指出人能策划和决定的只是自己力所能及、行所能达的事情。每个人所策划的都是通过自己行为所能达到的东西,并不是对科学的严格和自足加以考虑,例如对文法(因为绝大多数人对字母的拼写并不怀疑)。
人们策划的是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事物,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情,例如关于医疗上、经商上的事情。人们对技术的策划多于科学,因为技术的疑难更多。人们策划的是那些大多如此,其后果不可预见的事情。对于那些重大的事情,亚里士多德认为,当我们不敢相信自己能作出充分的决断时,就应约请其他的人来作参谋共同策划。
人们策划的是如何达到目的,而非目的本身。一个医生并不策划健康是怎么回事,一个演说家并不策划说服是怎么回事,一个好的政治家并不策划好法律的制定,其他人也不进行关于目的的策划。策划是树立一个目的之后,去探求怎样和通过什么手段来达到目的。
如若出现了多种手段,那就要寻求通过哪种手段更容易、更有把握。
如果有的事情不可能实现,那就要放弃。例如:需要钱却得不到钱,可能的话,则去做。而所谓可能的,就是说那些事情由我们而生成,由我们的亲友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由我们,因为本原和始点总是在我们这里。人们所寻求的,有时是工具,有时是如何利用这些工具。策划就是对自身行为的策划。各种行为都是为了他物,所以,策划的并不是目的,而是那些达到目的的东西。也用不着去策划那些个别的事物,例如这是不是块饼?是否按应该的样子烘出来?这是感觉的事情。
策划的对象也是选择的对象。选择的对象若经过了规定,则它已经被策划。一个人如果把行为的始点归于自身,并成为自身的主导部分,那么也就用不着去寻找行为的方式了。既然选择的是我们通过策划所期求的对象,那么,选择也就是我们经过策划的、力所能及的期求。
九、愿望是有目的的
愿望与善相关,有的人的愿望是真正的善,而另一些人的愿望则是显得善。真正的善都是合乎真理的愿望对象,而显得善则不是如此。
愿望因人而异,有的人的愿望是显得善,有些人则是真正的善。然而,那些说他们所愿望的是真正的善的人,如若不能正确选择,则可能事与愿违。那些说他们以显得善的为对象的人,并不是以事物的本性为对象,而是以对个别人所显现的为对象,所以也就因人而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