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萧来探望我绝对不是善意的,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像一个胜利者来向失败者揭露事情经过的样子。
“你不提我差一点忘记了,我来是为了说一个正事。”何萧把削好和苹果放到桌头小桌子上,稳稳妥妥的把水果刀起来,才看着我继续说,“从今以后,何氏就只有一个继承人了。”
“你说什么?”我下意识反问。
“哦,不对,依然是两个,不过别一个是刚学会走路的宽宽。”何萧嘴角轻轻上扬,一抹尘埃落定的浅笑出现在他脸上。
“何连成到底怎么了?”我在这一刻麻木了。
“看来没人和你透过这个气儿,那我做一回好人告诉你吧。你们的车子从桥上冲下去的时候,何连成被护拦上的三根钢筋对穿了腹部,肝、脾、肺都严重受损,抢救无效死亡了。不过还好,他还留下一个小儿子。”何萧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不可能。”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眼睛里能看到的就只有红色,一片血雾在我眼前弥漫开,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的,唯一的念头是:这是假的,何萧故意刺激我的!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对你是不是够好,在别人还在费尽心机瞒着你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个和你说出了真相。实话实话,很多人都是多事,有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还不如早点面对。对不对?”何萧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说,“别用那样吃人的眼神看我,我是真心为你好。”
“何萧,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我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勉强再次能说出话来,每说一个字牙齿都上下打颤,自觉得下颔骨咯咯作响。
“不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巧合。”何萧看我声嘶力竭的样子,摇摇头说,“你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吗?要是想听就安静下来,要是不想听我也懒得多嘴。”
我不想听,我恨不得再在就把眼前这人撕成碎片,可是我竟然还是冷静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说吧。”
“漂亮,女人韧性果然比男人要好,这件事竟然没把你逼疯。”何萧把椅子往后拉了一些坐下来。
“你说!”我彻底沉静下来。何连成既然已经不在了,我还怕什么?何萧还能说出比这件事更震撼的吗?他既然肯说,我就要知道他背后到底都做了什么。
“何连成在你出现之前是无懈可击的,工作能力很强人又聪明。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个花花公子,其实不然。我一回国就开始调查他,发现他所有暴露出来的弱点都是无懈可击的。直到后来,你出现了。”何萧用慢悠悠的语气说着,“其实我并没太刻意,但是事情就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发展了,也算是天意吧!”
“天意个狗屁!”随着这个声音,门被推开,一身米白的沈末出现在门口。他先认真盯我看了一眼才问,“他都告诉你了吧?”
“是,我都说了。”何萧看着沈末笑了起来,“她该知道的都知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都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沈末对何萧不假言辞。
“好,细节方面你要是想知道,随时给我打电话。”何萧向我说完,站起来转身离开。
“沈末,你让他把话说清楚再走。”我叫住沈末。
“他想说的我都知道得很清楚,我告诉你更真实的情况。”沈末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问,“你为什么不哭?知道何连成的消息以后,你为什么不哭?”
“我哭有用吗?我能把何连成哭过活过来吗?”我连问两句,直愣愣着眼睛看着沈末。
“好。”沈末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瞒着你,是想等你好一点再和你说明这一切,怕你才苏醒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能不能让我静一会儿,等到我全愈了,再问你当中的细节。”我慢声向沈末说着,最后看着他略带惊讶的脸说,“不用担心我,三个孩子呢,我没那么脆弱。”
我不是不知道心疼,而是在从何萧嘴里知道这一切时,疼在一瞬间变成了麻木。我没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在这一瞬间我真的冷静下来了,冷静得几乎不见任何人性。
何连成竟然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我前所未有的积极接受治疗,恢复得很快。脸上的伤果然如叶子所说,都是表层伤,等到出院的时候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叶子看我精神还好,抱抱我的肩膀说:“脱胎换骨一样,皮肤更细腻了。”
她是想开个玩笑,让我放松下来,我却失去了笑的能力,勉强牵扯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自己都觉得笑得僵硬。
“别勉强笑了,比哭得还难看。”叶子揉了揉我的脸说,“何家也真是挺有意思的,从你住院到出院,连一个露面的人都没有,唯一出现的就是那个死对头何萧。”
我没法指责何则林的作法,如果换我在他的位置上,我应该会更恨在披着我身份的人。
宽宽伤好得快,何则林已经派人把他接了回去。那个时候我还在床上躺着不能动,曹姨坐在床头陪我说了半天话儿,最后才说:“宽宽到底连成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老爷子想抱回来,让我来和你说一声。你现在又在住院,照顾不了那么小的。老爷子的意思是接过去照顾一段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就那样看着曹姨抱走了宽宽。宽宽不知道这一次离开我是长住,再加上我住院期间带他的人经常换,有时是史兰有时是叶子,所以他很乖在趴在曹姨的肩上向我摆手说妈妈再见。
在我住院期间楚毅也曾经过来要接元元和童童走,两个孩子死活不肯走,哭了一通楚毅才算做罢。只是基本每天都会来医院看孩子,说是看孩子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带着两个孩子在我的病房里呆着。和我并没有太多的话说,只是偶尔和两个孩子沟通。我既不觉得他烦,也不觉得他好,视他如空气一般。甚至有很多次,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站在医院门口,叶子招来了一辆车,她拉开车门问我:“你住哪儿?”
这句话把我问怔在原地,我住哪儿?
去何连成我们共同生活的房子?我做不到。
出租的房子已经退了。
住了一场院,我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以后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叶子,我想一下,你最近几天住在什么地方?”我望着她问。
她呶了一下嘴说:“医院旁边的酒店,房还没退,要不你先去歇几天,想想再做决定?”
“好。”我别无去处,只好应了下来。
元元和童童牵着我的手,看了看我问:“去爸爸家不可以吗?”
“你们可以去爸爸家住一阵,我找好房子再去接你们。”我笑了笑,弯下亲了亲他们的脸蛋。
“妈妈,一起去不行吗?”元元抬头反问。
“不行。”我几乎没想,直接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就在我们准备转身去那家酒店时,一辆白色的马六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来,沈末探出头问我:“说好来接你的,怎么不等我来就走?”
“真不用接,就在这儿附近住,几步路就到了。”我向他微微笑着说,脸上肌肉疼得难受。
“知道你无家可归,爷给你准备了房子收留你,算是租给你的,在后海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小院子,一个月六千八,你爱住不住,不愿意领我这个情就去住酒店。”沈末似怒非怒看着我。
“住,为什么不住!”我拉开车门上车,“六千八一个月也不算便宜的了,欠你一个人情。”
他呵呵一笑说:“就知道你的性格,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要是好好和你说,估计现在还在固执的去住酒店呢。”
沈末租给我的四合院又小又破,估计真的只值六千八。三间正房还勉强算是周正,两旁的厢房窗子都快掉到地上了,简直是不用布景的鬼屋。
“六千八?你租不出去的房子吧?”我拉着两小孩子站在满是杂草的院子中间问。
“正好不是有你这个又着急又有钱的冤大头么?住不住?不住赶紧走人。”沈末说着去推开了正房的门。
我跟了进去,屋子里和外面天壤之别,装饰算不上豪华,但是却特别温馨。
“住,就是这儿了。”我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搁到硬木沙发上。
“屋子喝小麻雀俱全,卧室客厅厨房都有了,足够你们三个人用。等开了春儿,我把那两间厢房翻修一下,还能做个书房,院子不大也够你养条狗种几盆花儿的。”沈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掏出一串儿钥匙说,“这是钥匙,好好收拾一下睡吧。我的店距离这儿不远,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不想做饭就直接去我店里吃,或者我让他们给你送一桌过来?”
“不用,我自己做。”我向他摆了摆手。
沈末笑笑:“好,等你有心情了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