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怕三哥吗?”冷蝶冰冰不解君子瑜为何不想让三哥看见自己,好奇的看着他。
莞尔,君子瑜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半倚在宽大的梨木雕花椅上,半眯着昏昏欲睡的眸子,君子瑜淡淡道:“瞧,若是和三哥在一起,虚名所累,那般多的人围着呵,多麻烦呵。”
酒香一层层弥散着,醺得人未饮先醉。
忽然,一阵笛声悠扬入耳,婉转似天籁般,飘渺清幽。
听到这笛声,君子瑜面色陡然一凝,迅速伸手探向怀中。却没有找到欲取之物,霍然起身:“落梅笛!玉扇,我的笛子不见了!”
于此同时,窗外传来骚动的声音。
跌跌撞撞地闯入中堂,有人大叫道:“出事了!不好了!御剑大侠墨紫影死了!”
乍闻这个消息,本来“嗡嗡”一片杂音喧哗的中堂倏地安静下来。诺大的中堂一时如三更暗夜,死寂一滩死水一般。笑容凝固在众人的面庞之上,每个人皆愣住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不好了!塞北神鹰卓非非也死了!”
“哄”的一声,中堂沸腾了。众人从凝愣的状态下苏醒过来,各自从原本坐着的位置上站起,人潮涌动,直朝门外而去。
来不及反应御剑大侠和塞北神鹰遇险之事,冷蝶冰冰起身,面色焦灼朝着玉扇急道:“笛声,那个传说!一定是那个与三百年前柳正柯有关的传说!落梅笛失踪了!它会自己寻主儿!”
迅速冷静下来,君子瑜道:“那笛声还没消失、颇是清澈,玉扇,麻烦你遁着声音追去。若寻到吹笛之人,切莫打草惊蛇,知道是谁了,回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转头,他朝着冷蝶冰冰续道:“我们去看看御剑大侠和塞北神鹰到底是如何遇害的!若与血案的特点不同,那些死尸若未消失,那么作案的必定不是同人所为。不定能找到破案线索。”
语毕,三人分头行事。
冬末,阳光融融,温暾的日光抚彻冰雪未消的洛阳城中,反射出白茫茫的一片冷光。素裹冰封的天地中,映衬着君府中琉璃瓦、白玉地,见得分明。
幽淡的笛声,若浮云流转、百花逐绽,幽渺而扬。
“玉扇前辈既然来了,为何躲躲闪闪,岂不有违一代奇侠威名!”
离着玉扇十丈之远,站着个白衣欺雪的女子。背对对玉扇,她轻柔地道着。
玉扇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她长发及腰,飘然身后,仿若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最为珍奇的是她手上一管玉笛,玉润稳软,泛着抹幽幽白光,煞是漂亮。
玉扇到底数十年武学修为,岂能轻易被人察觉行踪。
听那女子声音,清脆悦耳,顶多不过二十来岁,竟有如此功力,实在不可思议。他暗自生疑,表面却不动声色。
漫步从树后雪剁旁走出,玉扇道:“姑娘手中的笛子好生珍贵!依老朽看,它像一物。”
背对着玉扇,那女子笑道:“前辈看它像何物?”
一字一顿,玉扇掷下三个字。
“落——梅——笛!”
乍闻此语,那背影纤弱的女子动作似乎一僵,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玉扇前辈说的好笑,这分明便是落梅笛,何来相象之说!”
不待玉扇言语,旁侧忽然传来个不悦的呵斥:“盗笛女贼!果然是你!把笛还来!”
随着话语落下,一阵疾风若闪电般,直朝着白衣女子而去。
那人左手握拳,右手呈爪状,足踏天罡霍然一跃而起。他衣发猎猎若展翼鲲鹏般,左拳直朝女子琵琶骨砸去,右手一个虚式抓向女子手中玉笛。
“宗越回来!”
玉扇的话,喊的太晚,白衣女子仿佛身后有眼般,一个倏然轻易避过明宗越忽然一袭。一扬雪袖,一把金灿灿的粉状尘末朝后一抛,女子大笑着施展轻功,只一瞬便去了数十丈远。
远远的,传来她悠然的声音:“玉扇老儿,后会有期!”
失笛又逢无头冤
“叭”的一声跌落地上,明宗越一声惨叫:“眼睛!我的眼睛!”
“啊——”捂着眼睛仰天长啸,他心中一片狂乱。眼中火辣辣的疼痛,仿若穿心,看不见的痛苦如影随行。
胡乱挥掌,掌风大作,劈开周遭一切。
只听得哗啦啦的声音,四处雪末纷飞,飞扬起碎冰无数。
玉扇看着白衣女子逃遁的方向,正欲追去,又见明宗越如此模样。心下不忍,重重叹一口气,几个凌渡已飞身明宗越身后,暗凝真气于食指中指间,出手一道指风直点向明宗越身后大穴。
啸声倏地停止,明宗越力脱又被玉扇点了睡穴,一下便软倒在雪地上不省人事。
玉扇摇头,正欲扶明宗越回到君府,却见他身上落下一块白绸,显是那白衣女子临去前洒下那把金粉时掷在他身上的。丝锦绸缎上,狂书一行锈字。
字为柳体,分外飘逸,正写着:
“造物神奇,落梅笛为天下至宝,人皆可得之!能者得之!胜者得之!待我解开落梅笛身系之迷,自将奉还!——盗梅者”
君子瑜入夜熄了灯,静坐在榻上,心思电转。
明儿个便是父亲宴请天下英雄之时,今日已发生了五起血案,前三起自己虽只是听蓝羽所说,已是心有余悸。而后御剑大侠和塞北神鹰又在君府遇害,地点恰是紫影湖。
赴宴的江湖英雄们已传的纷纷扬扬,道是君府家主懦弱无能,竟使得做客之人死于非命。传闻虽是难听了,然,御剑大侠和塞北神鹰毕竟是在君府遇害,一时间人心惶惶。他们有此猜测,倒也怨不得他们。
夜愈深,愈清醒。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公子,您睡了吗?”
听出是玉扇的声音,君子瑜连忙下榻,几步过去开了门,又折了回去摘了火折子点亮灯盏。
将玉扇请坐雕花梨木椅上,君子瑜笑道:“深夜造访,先生是有要事吧。”
“落梅笛被窃,公子竟如此淡然,当真风轻云淡?”
“现下,人人自危,其心惶惶,已令着天下好汉皆在忧虑。子瑜不才,虽心下困扰,却也知危则乱,乱则愈危,不若静下心来好生理顺了头绪,再做打算!”
倒了盏清茶,递予玉扇,君子瑜续笑道:“先生来为的不该是君子瑜是否风轻云淡之事吧。”
“呵呵”笑着,玉扇捋着长须,道:“公子多虑了,老朽前来的确是担心公子是否劳神。毕竟,你娘亲把你交予老朽保护,老朽不可让你受伤呵。”
“先生不必担心,子瑜知道自己身子骨儿弱,不会过虑伤神的。”
听到他这般说去,玉扇方才松一口气,“哈哈”大笑着:“这就好!这就好!既然如此,老朽不便多扰,先行告退了。”
语毕,起身一揖离开了君子瑜的卧榻,临行前,随便关了君子瑜未关严实的窗,探手而去,直到确定不会有风吹入让小公子感染风寒,方才安心闭门离去。
出了门后,绕厅转廊。
天气,尚寒。夜黑如墨,沉沉复沉沉。
正是三更,夜幕中,听得风声呼啸,寒彻肌骨,惟余的梅花清香萦绕身侧。待玉扇阔步至小花园时,前方正候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
背对着玉扇,惟见他银发如雪,长及地面,与衣袂翻飞于风中。
“玉扇前辈,不知您可依了我的话去试小公子是否懂武?”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敛着似不可查的忧郁。
摇头,玉扇叹息道:“小公子自小儿身子骨儿弱,他母亲将他交付予老朽,老朽怎可与他动武。万一他真不懂武,不过我等在这妄自猜测,岂非是加害于他了!”
双手交叉背后,玉扇摇头,心中无限感伤。
“余大侠,小公子自幼命途多舛,屡屡险遭非命。老朽若一掌下去,真真是害了他呵。说实话,到现下老朽还未相信那血案会是小公子所为。”
回头,余叔夜亦叹了口气:“玉扇前辈将余某想的未免太过冷血,其实,前辈不忍下手,余某又何尝不是。“
顿了顿,他负手长立风中,轻轻道:“余某收托乱兄,自第一眼看着小公子,心下便欢喜异常。此子天资聪颖、相貌俊美,正是天纵奇才。余某见他筋骨奇佳,一把脉却发现他脉象异于常人,实不宜练武。那一年,小公子方才四岁稚龄。”
“世人只知着余大侠身负绝学武艺,又岂知余大侠亦是杏林高手。”
“那日,余某无意间探向小公子的脉象,发现他脉搏平稳,分明健康的紧呵。也许是余某弄错了吧,小公子若是健康的紧,又岂需药物维系生命,又岂会放弃习武的机会。”
叹气,余叔夜拂袖,无奈转身,看着玉扇,无了言语。
“如若真如余大侠所说,那小公子所为实在匪夷所思,且不说他为何瞒着自己身体健康之事。若要逃过老朽的眼力,非极深的内力不可,莫非小公子竟是个不出世的高手。”
这个推测令玉扇不觉满脸阴霾,沉下原本慈和的面容,他眼里忽有一种伤痛。依余叔夜这般去说,自己如此推测下去,那么落梅笛之谜就蹊跷的紧。
若小公子身藏绝学,岂能轻易让人窃去落梅笛?那窃笛的女子虽说是不简单,但以小公子瞒过自己的功力来看,怕是那女子纵然再厉害个三分,也不易窃走小公子随身不离的落梅笛。
难道真如余叔夜所言,小公子教落梅笛迷了心神,早已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淡然却颇是羞涩的小公子?血案若真与自己带大的小公子所为,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思及此,玉扇忧心忡忡,两难取舍,惟余重重一声叹息。
“玉扇前辈也不必过于担心,也许是余某一时失误,错把了小公子的脉象吧。毕竟,小公子的脉象极为异于常人。时好时坏,也许余某把脉之时恰遇上小公子脉象平稳之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私以为,不该匆匆定论。”
人言,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余叔夜与玉扇亦是如此,两人皆将小公子君子瑜当作至亲之人,一人将君子瑜当成弟弟,另一人将君子瑜当孙儿。是故,事及君子瑜,两人皆失了原有的沉着冷静,各自心绪乱如麻,忧心忡忡没了主意。
沉默良久,两人同时说道:“明儿个一早,你去试小公子是否身负武功,余某(老朽)去紫影湖查血案之事。”
道完,两人一愣,“哈哈”笑了。
玉扇道:“好吧,今儿个既是老朽前去试探小公子的功力,那么还是由老朽去完成今日未完之事吧!”
默默看着一望漆黑的夜幕,余叔夜没有反对,只轻轻道:“前辈,这等事儿,还是由余某前去吧。小公子是余某最为欣赏之人,余某前去,下手轻重也能分个明白呵。”
玉扇没有反对,他知道余叔夜是怕他内力卓绝,下手过重,故不放心自己前去。只是,小公子乃是自己要保护的人,就算自己去了,他又岂忍下手,莫要又捞了个无功而返。
暗自摇头,他叹道:“也好,就有劳余大侠了。”
“前辈客气了。那就如此说定了。明日午时,君家家主君天建君大侠广招天下英雄,在此地召开英雄大会,英雄宴上再会!“
语毕,余叔夜续道声:“余某先行告退了。”
足踏天罡,只一个倏忽,霍展鲲鹏之翼,余叔夜仿如御电之势,刹那间便离去数十丈远,惟余一缕长发欺雪盖霜的素白,在漆黑夜幕中愈行愈淡,模糊了。
自那夜一别之后,玉扇纵然千般睿智,又岂能想到余叔夜的“再会”,竟然是遥遥无期。不仅余叔夜失踪了,连着小公子也一并失踪了。
正是英雄宴。
午时,君府之上。
君家在江湖上一直居高位,威望甚高,武林上怕是好些英雄不服,特借着英雄会之机前来君府,倒要找找君家的岔子。
北座之位的太湖震天镖局与南座前的姑苏慕容家,以及下位一些龙蛇混杂的江湖游侠便打着如此心思。
这些年,君家在武林上的地位水涨船高,实在升的太快,连八大门派都给足了他们面子,这让武林帮派悠久的震天镖局与姑苏慕容家到底心有不快。
至于那些欲找岔子的江湖游侠倒不是真与君家有何大怨,无非打着让君家的人出出糗,借了君家的威望使得自己一举成名。想法虽说可笑,然,打着这等心思的还非一个两个了。
中堂中一片嘈杂之声。
“我当君家何等本事,连两个来赴英雄宴的人都护不住,倒教了御剑大侠与塞北神鹰死于非命,真真恼人!”
话一出口,便教旁边的人拉着了:“快莫这么说!到底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悠着点呵!”
面堂铁红,发如竖针的中年汉子,身着一身短褂,甚是朴实的样子,拳大如钵,掌间老茧颇多,想来是练着手上的功夫,看也也非泛泛之辈。
只见他牛大的眼睛一瞪,粗着声音不耐道:“老子竟然敢在君府中如此说了,就不怕他君家的人!有本事大家来比画比画,倒让他们瞧瞧老子南海神雁的本事!”
“原来是南海神雁,失敬失敬!”忍俊不禁,就他那么大个块头,倒也能攀上雁之轻盈?有这么壮的雁,天上也不得安宁了。南海神雁,怕也是一个自封的名号罢。
想是如此,却不敢道出,抱拳道着失敬,借故这么弓身一揖已是闪去一旁。
这厢,也不见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