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点头:“我的确失算了,我以为他们会像修罗一样,臣服于强者,可是他们的仇恨却那么深,我给了那么多效忠我的机会,他们还是与我为敌,难道,朋友和亲人的死对他们来说那么值得在乎吗?”
“我们修罗没有朋友亲人,所以我们不能理解他们,以人类的逻辑,他们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的。雷桐和蓝炽俊无数亲朋好友都是被大王所杀,所以他们要报仇,即使大王再强,也不能让他们忘记仇恨。”
“为什么会有这种仇恨?”
“因为有爱,他们爱他们的亲人,所以就有了仇恨。对人类来说,大王您对他们犯下的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愚昧的生物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理解力量才是永恒的真谛?”
“大王,您说他们愚昧的时候,是由衷之言吗?”
云翼思索了一会,“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想起一些人,我这个立场似乎又有些动摇。我得承认,人世间有些人我还是不想杀的。”
烈炎尊瞳孔收缩:“大王,你被人类同化了。”
“同化?”云翼摇头:“不见得,我还记得,我是怀着对帝释天的仇恨降临人间的,我那仇恨从何而来?是因为我的父亲吗?”
“那是为了修罗界的尊严。”
“尊严是虚无的,假如我们是一种纯粹的力量型生物,就不该为这种虚无的东西所束缚,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们在自欺欺人?”
烈炎尊语塞了,云翼望着满地血淋淋的尸体:“看看这些人,弱小,卑微,不管神还是魔,对他们想杀就杀,想吃就吃,神魔之战每六百年就要带给他们一次浩劫,他们还有数不清的天灾人祸,还要面临生老病死的痛苦,可他们生生不息,直到如今还活着,我们是不是也该相信,他们具备某种我们所不理解的力量?”
烈炎尊摇头:“大王,您不会就因为败在人类手中一次,就觉得他们很了不起了吧?”
“因为我现在是在一具人类的身体里,某些时候,我觉得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在此之上建立起来的,我如果看不起这肉体,其实就是看不起我自己。”
烈炎尊默不作声,他隐隐查觉,云翼变了,似乎不再他从前所熟悉的修罗王了,现在的云翼很迷茫,迷茫得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他真的还能为修罗界带来那惊天动地的战争吗?
让一名修罗去质疑自己的王是很罕见的事情,无数个世纪,修罗王都没让修罗们失望过,他们不管失败多少次,但总能享受到战争的乐趣,有时甚至修罗们相信,他们与天界的屡战屡败,有时是一种刻意的行为,因为一旦胜了,就没了天界,没了对手,剩下的就只有寂寞。在摩武坠入人间,修罗们也认为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过渡,可是今天他们发现,已经由摩武变成云翼的修罗王,似乎经历着一种从没有过的战争,错综复杂,完全不为他们所理解。
“是的,战争,我有时也相信这是一场战争,但我看不到对手。”云翼喃喃自语着:“从前,与天界打仗,拼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可总有个胜利与失败的标准。可在人间,就像钻进了迷迷蒙蒙的大雾,我都不知道该以什么为标准。也许把人类全灭了,是种很痛快很干脆的做法,可是,我心里却有些东西阻碍着我,提醒我这样干是不明智的。”
烈炎尊沉思着,最后道:“也许就这是人类所拥有的力量,他们不能战胜我们的肉体,但却可以从心灵上打动我们,让我们觉得无所适从,大王,你要提防这是人类的诡计,用脉脉温情的面纱来掩盖他们背后的目的,也许,在你对他们有所同情时,他们在暗中砺兵秣马,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
“那又怎么样呢?”云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们无数地败给天界,我们早已习惯了失败,如果败给人类,无非也是一次失败。”
“可那是不能容忍的,他们是我们弱小这么多的生物,如果修罗会被他们所谓的感情俘虏,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大王,您千万不能被俘虏,我建议还是杀光人类,图个干净,省事。然后我们再全心全意地对付天界。”
“也许你是对的,但还有个问题,我们已经都出现在人间,为什么那些自命仁慈的神仙,还没出现呢?”
“他们只是一群骗子,伪善的家伙,他们根本没关心过任何生物,也许他们早就厌烦了人类,索性让我们灭绝他们。”
“似乎是这样,不止一次地,天界的神仙总是宣称人类是充满罪恶孽的生物,说他们贪婪,自私,懒惰……给他们罗列种种罪名,说他们不遵神的指示,再来一次灾难以示对他们的惩罚。”云翼迟疑起来:“你说我们会不会不由自主充当了天界的凶器,他们明知我们在人间,其实是假手我们来消灭人类?”
“完全有可能,只有让人类见识过恶魔的力量,才能唤起他们对神的敬畏和虔诚,也许他们就是要等我们把人类杀得错不多的时候才出面拯救他们,从而使他们对神的信仰更加坚定。”
“既然你也这么认为,为什么你还要劝我杀光人类?”
“我们不在乎天界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为大王着想,难道您没发现,您正在一步步走向人类的圈套中吗?”
“你认为他们有圈套?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也许是人类一种自欺欺人的圈套,您试想一下,就算人的感情可以感天动地,但人死之后,白骨一堆,孤坟一座,就算怀念又有什么用呢?也许他们对别人所谓的‘好’,只是换取多一点人来坟前凭吊,为自己死后挣下最后一点面子。”
云翼笑了:“如果我会中这种愚蠢的圈套,那我也够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