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姚静的话,杜斌禁不住愣在了那里。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好像是在镜子上面写了些东西,但具体写的什么,他现在一点印象都没了。而他写那些东西的目的,也只是想证明昨晚所发生的那些离奇的事情,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虚幻的梦而已,可此刻见姚静用毛巾用力的擦着镜子,他又无法用理性来解释这一切。
难道自己跟姚静一样,昨晚也梦游了一场不成么?如果昨晚的一切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此刻姚静在镜子上所擦的那些,也只能用梦游来解释了。
“你怎么了杜斌?”姚静转过身,见杜斌正出神的看着镜子。
杜斌用力晃了一下头,用手挠了一下头皮说:“我记得昨天晚上我曾用你的口红在镜子上写了点东西,但我记不起来都写了什么。”
“你把镜子弄的一团糟,写了一些歪七八扭的数字。”
“我都写了什么?”
“看不懂。”姚静放下毛巾说道,“别说我看不懂,就是数学家来了,也不可能看懂。”姚静把抹布拧干,擦了擦手接着说道,“以后别随便动我的东西,唇膏是用来化妆的,不是让你写字用的。”
望着姚静走出卫生间的背影,杜斌又看了一眼镜子,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晕。
吃过早饭,当杜斌下楼去开车的时候,看到了挡风玻璃上的那道裂缝。他坐进车里,努力回忆着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一零三
篮球,初恋女友熟悉的声音,穿粉紫色旗袍的女人,在黑暗中不开任何灯光飞奔的小汽车,系鞋带而又突然消失的陌生男人,这一切此刻在杜斌脑子里若隐若现,实在是太过虚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昨天他确实遇到了那些如梦幻般的人和事。但镜子上的字,还有自己眼前的挡风玻璃上的这道裂缝,又不得不让他觉得这一切过于诡异。
“梦游,我一定是在梦游!”杜斌把车发动着,慢慢的向小区外开去。
一路上,杜斌都在极力回忆自己昨晚在镜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数字,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济于事,那些数字就像昨晚的雾气一样,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杜斌把车开到了修理厂,准备更换一块新的挡风玻璃。当修理工拆下那块已经裂缝的挡风玻璃时,用手捏着几根头发,看着杜斌问道:“老板,你这玻璃缝里怎么还夹着头发?”
杜斌走过去一看,见修理工的手里捏着两三根头发,从头发的长度上来看,应该是女人的。
“不知道。”杜斌摇了摇头说,“昨天晚上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我的挡风玻璃上,但我没看清是什么。”
“你该不会撞到人了吧。”修理工狐疑的看着杜斌。
“胡说。”杜斌瞪了修理工一眼说,“快换玻璃吧,不关你的事,就别操那份闲心了。”
换好玻璃,杜斌开着车,看着新换的玻璃,一路上脑子里不断在想刚才修理工说的那番话。
当时有东西撞到玻璃上的时候,自己确实没看清是什么,但凭感觉,那绝对不会是一个人。杜斌记得,那东西是突然砸过来的,如果是人的话,最起码应该先出现在车子的前面,即便真的是有人突然横穿马路,也只能是把人撞出去,而不可能仅仅是只撞到那人的头上。而自己的车子,除了挡风玻璃外,其他地方并无破损或凹陷,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是人的话,也只能是一颗人头。杜斌想到这里,浑身猛的激灵一下,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新来的锅炉工住进了老杨头的屋子。虽然老杨头死在了菜地里,但由于消息封锁的紧,这件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学校对外说,老杨头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已经辞职不干了。
下班之后,当杜斌从解剖楼经过的时候,看到解剖楼的大门仍然虚掩着。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去看看林丹的冲动。
他知道林丹的尸体在甲醛溶液里浸泡了已经有十年之久,期间也曾被多次用来做过解剖实验。但不知为什么,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在他最近做过的噩梦中,仍有林丹的影子出现,而且都那么的真实,仿佛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历历在目。
杜斌走进了解剖大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杜斌顺着走廊向最西头的房间走去。
“杜老师,你怎么来了?”实验师老刘的声音出现了杜斌的身后。杜斌转过身,笑了笑说道:“刘老师,我想来看看林丹。”
老刘走近杜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杜老师真是个有心人,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仍念念不忘。”
“刚才从这里经过,也是突然想起,所以来看看。”
老刘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跟我来吧。”
杜斌跟着老刘来到了屋子里。老刘从地窖里把林丹的尸体抽了出来。
“杜老师,你看吧,我出去抽根烟。”老刘说完,走出了房间。
杜斌走近林丹的尸体看了看,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酸楚。
经过甲醛溶液长年的浸泡,林丹的尸体早已经变成了黄褐色,僵硬而冰冷的呈现在杜斌的面前。
杜斌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
由于甲醛的味道有些刺鼻,杜斌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杜斌掏出纸巾把眼眶里的泪水擦干,当他再次向林丹的尸体看去时,突然发现在林丹的眼角,出现了两条浅红色的液线!
液线的颜色虽然比血液要浅,但蔓延的速度却很快,眼瞅着已经滑落到了林丹的耳边!
一零四
这一奇怪的现象令杜斌大为惊骇!而就在他刚要转身去喊实验师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刘老师,是你吗?”杜斌急忙跑出屋子,但走廊里却空空如也,并没有实验师的影子。
杜斌站在门口,又转身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林丹。这时他发现,那顺着林丹眼角渗出的浅红色的液线,已经开始向地面滴落。
而就在杜斌回头往屋子里看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
杜斌急忙把视线转向走廊,但脚步声突然戛然而止,而走廊里依然不见有人出现。
杜斌再也不敢犹豫了,飞也似的向门口跑去。
实验师老刘正站在门口抽烟,见杜斌一脸惊慌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急忙问道:“怎么了杜老师?”
“快、快去看看吧刘老师。”杜斌嘴唇哆嗦着说道,“林丹她、她……”
“她怎么了?”老刘扔掉手里的烟,急忙转身走进了楼内。
杜斌跟在老刘的后面,来到了林丹坐在的房间。
“看到没刘老师。”杜斌在老刘的背后用手指着林丹的尸体说,“她眼角留下来的那是什么?”
老刘仔细一看,也吓了一跳,身子禁不住向后退了退。
“这种情况我还、还是第一次遇到。”老刘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但他毕竟干这一行二十多年了,虽然眼前的景象令他很吃惊,但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
老刘稳了稳心神,让杜斌在走廊里等着,他则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林丹的尸体旁,以最快的速度把尸体重新推进了地窖,然后迅速走出房间,把门紧紧的锁上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快步的走出了解剖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斌惊魂未定的看着老刘问道。
“不知道。”老刘从兜里掏出根烟,塞进了不停颤抖的嘴里。打火机在他手里连续打了几次都没打着,杜斌从老刘手里拿过打火机,替他点着了嘴里的烟。
“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老刘猛抽了两口烟说,“从理论上讲,尸体经过甲醛溶液的浸泡之后,从里到外都已经变得僵硬了,根本不可能出现腐烂变质的现象。”
“那刚才咱俩看到的那红色的液体又是怎么回事呢?”杜斌看着老刘脸上紧张的表情问道。
“不知道。”老刘看了杜斌一眼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刘转身锁上了解剖楼的大门,然后说道:“等明天请教一下专家,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刘说完,又看了看杜斌接着说道,“这事太他妈奇怪了,简直不可思议。”
杜斌回到家,保姆小娟已经把饭做好了。杜斌走进卧室,见姚静正在看相册,一边看还一边用纸巾不住的擦着眼泪。
“人死不能复生。”杜斌看着相册里姚静跟孙萍的合影说,“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不能过度的伤心。以后的日子还长,你总不能天天这样以泪洗面吧。”
姚静看了杜斌一眼,叹了口气说:“唉,我妈这辈子也没享什么福,到头来竟然落了个这么样的结局。”
一零五
杜斌没再说什么。他觉得孙萍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如果她早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杜斌指着相册里的一张孙萍的单人照问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妈前阵子才给我的。”姚静把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说,“她说是在朋友家里照的,觉得还不错,就送给我了。”
杜斌拿起照片看了看。照片里的孙萍是坐在一张沙发上照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感。她的侧背景是一张用毛笔字写的条幅,上面写的是一首诗:送君千里终有别,子夜对床冷雨斜。观花疏影纷纷落,音消容去又时节。落款由于字体太小,杜斌看不清作者是谁,但从这幅作品本身来讲,的确写的苍劲有力,颇有明代书法家王铎的风范。
“其实我今天也去了一个地方。”杜斌看了一眼姚静说,“去看了看林丹。”
姚静连头都没有抬,她知道林丹是杜斌的初恋,也知道林丹后来死在了解剖楼里。
“你是不是经常去看你的丫头啊!”姚静冷冷的说道,“她还是老样子吧。”
林丹的小名叫丫头,这一点也是杜斌和姚静结婚以后跟姚静说的。每次杜斌在回忆起曾经和林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时,姚静总是很生气。虽然林丹已经死了,但姚静还是吃醋。
“是啊。”杜斌点了点头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梦见她。”
“是吗?”姚静放下手里的相册,抬起头看着杜斌说,“是在美梦中还是在噩梦中啊!”
“很奇怪,这丫头总是出现在我的噩梦……”刚说到这里,杜斌突然停住不说了,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你怎么了杜斌?”姚静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杜斌脸上异样的变化说,“你可别吓我。”
“等一下,让我想想。”杜斌坐了下来,低着头努力回忆着。
渐渐的,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把头抬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姚静被杜斌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你这一惊一乍的,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没有,我很正常。”杜斌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些,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段时间,我梦到过很多次林丹,虽然我几乎没有看清楚过,但那声音我是听的出来的。还有就是,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两件事,使我觉得这里面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林丹一直在冥冥中指引着我。”
“你没事吧杜斌。”姚静用手摸了摸杜斌的额头说,“是不是这段时间你的精神太紧张了?”
“我真的没事。”杜斌说,“你等我把这两件事跟你说完,你再下结论。”
“那你说吧。”姚静正了正身子说道,“我倒要听听究竟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杜斌回忆说,“我梦见学校有一个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叫木木红的网友加他好友,而且这个木木红还要求跟我说话,声称她知道潘婷婷是怎么死的。后来我去了网吧,找到了那个同学。在电脑上,那个叫木木红的女孩说让我去学校的解剖楼找她。
一零六
“我去了解剖楼,虽然没见到那个叫木木红的女孩,但我却遇到了林丹。虽然我没看清林丹的脸,但她的声音和她打篮球的动作我却记忆犹新。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走到了教学楼的楼下,并且看到了潘婷婷被我父亲推下楼的那一幕。
“我一直认为这只是个噩梦而已,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后来又有一次,我在梦中上网,有一个叫死丫头的女孩加我好友,跟我说她知道我们学校烧锅炉的杨文才的下落。后来我问她,她说杨文才被人杀了,就在我们学校围墙外的雁泊湖里。
“你说的这些,究竟能证明什么?”姚静插话道,“我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杜斌摆了摆手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公安局的人,张队长当时并没有表态。”
“他要是信你的话才怪呢!”姚静再次插话道。
“可你永远想不到,后来公安局真的在雁泊湖里找到了杨文才的尸体。”杜斌看着姚静说,“刚才我突然想到,那个叫木木红的女孩和那个叫死丫头的女孩,一定就是林丹!”
“真的有这样的事?!”姚静吃惊的看着杜斌说,“这应该是个巧合吧,哪有这么玄乎的事啊!而且,你怎么就能够认定你梦中的那两个女孩就是林丹呢?”
“两个木合起来就是林字。”杜斌说道,“而林丹的丹,也表示红色。林丹拆开来看,就是木木红。而死丫头就更好解释了,林丹小名叫丫头,但她已经死了,所以叫死丫头。”
“虽然你说的头头是道,但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姚静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巧合,也许你只是比别人遇到的更多一些罢了。”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杜斌不想再与姚静就这个问题再继续讨论下去了,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昨天傍晚从你妈的墓地回来的路上,你还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姚静想了想说,“我只记得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姚静看了看杜斌问道,“怎么,昨天回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什么。”姚静的话,让杜斌觉得有些泄气。
孙萍头七的那天,杜斌和姚静来到了万山公墓。当他俩走到孙萍的墓碑前时,看到在孙萍的墓前,放着一束鲜花。
“你不是跟我说,你妈在东州没有亲戚吗?”杜斌看着那束鲜花问道。
“也许是她以前的同事或者好友。”姚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蹲在了墓前,从袋子里拿出烧纸,点着之后又重新站起来。
“来,给我妈鞠躬吧。”
杜斌和姚静冲着孙萍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三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