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冲着里面喊了几声,依然没听到有任何动静。他顺着门向墙上摸去,他摸到了电灯的开关。
他摁了一下开关,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杜斌走进屋子,发现老杨头并不在屋里。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并没有准备睡觉的迹象。
屋子里有一股酒味和烟味的混合味道。杜斌看到在那张不大的茶几上,摆放着两盘凉菜、一只茅台酒瓶和两个酒杯,但只有一只酒杯里有酒,而另一只酒杯却是空的。旁边的烟缸里有几根烟蒂。
他不知道这么晚了,老杨头会去哪儿。他又往屋子里的其他地方看了看,发现在门后放着一把铁锹,铁锹的头部看上去非常的锋利,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微弱的寒光。他走到门后,见铁锹上有一些新鲜的泥土,估计老杨头不久前刚用它翻过菜地。
杜斌走出屋子,转到后面的菜地。借着月色,他看到菜地后面的那个小门开着。
“这么晚了,老杨头去湖边干什么?”杜斌这样想着,向那个小门走去。
由于雁泊湖和学校之间几十米的距离内,种植着许多高大的杨树,此刻外面的景象要比校内更加的阴暗。杜斌顺着小道向湖边慢慢的走着,并不断的四下张望,以期能发现老杨头的身影。
此刻对于杜斌来说,老杨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找到老杨头,或许很多疑问都可以迎刃而解,潘婷婷和自己父亲的死,也就有可能搞清楚。
当杜斌来到湖边,光线似乎比之前要亮了一些。月光如洗,投射到平静的湖面上,又从湖面上反射到四周。杜斌向周围看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老杨头的身影。
杜斌原路返回,他本想在老杨头屋子里等一会儿,但他突然想到姚静一个人在家,于是便直接向学校门口走去。
当杜斌走到离自己家楼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隐约看到在楼下聚集着一些人。当他走到楼下的时候,有邻居认出了他。
“杜老师,快看,有个人在你家楼顶站着!”
六十三
杜斌心头一颤,急忙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向楼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把杜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见在自己家的楼顶上,果然有一个黑糊糊的人影。
杜斌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进了楼道,电梯门正好打开,他一头钻了进去,伸手摁下了15。电梯门缓缓关闭,然后开始向上运行。
电梯在13层停了下来,门缓缓打开,杜斌抬头一眼,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吓的他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吓着你了吧杜老师。”那张惨白的脸说道,“我在做面膜,我老公刚打电话说回来,我在这里等他,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呢。”
杜斌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用力的去拍关门的箭头。电梯门缓缓的关闭,电梯继续向上运行。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杜斌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楼道里很黑,声控开关并没有随着杜斌沉重的脚步而将头顶的灯点亮。杜斌颤抖着从兜里掏出钥匙,摸索着去开门。
杜斌进屋后,便顺着楼梯向二层的阁楼跑去。当他打开悬窗,见姚静正站在房顶上。眼前的这一幕,让杜斌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他没敢出声,而是悄悄的顺着悬窗钻了出去。
姚静在房顶面向外呆呆的站着,除了那头长发在微风中摆动外,整个人如同泥塑般一动不动。
杜斌小心翼翼的向姚静靠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动了她而出现意外。
从楼下传来一阵惊呼,杜斌不再犹豫,上去一把抱住了姚静,并用力将她拖离了房顶的边缘。
杜斌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姚静从房顶弄到屋子里。当他气喘吁吁的把自己的爱人抱到床上的时候,姚静仍是一脸的茫然,眼睛虽然睁着,但却没有一点神色。
杜斌拉过被子把姚静盖好,又用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当他把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发现姚静已经闭上了眼,从鼻子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当姚静醒来之后,杜斌就把昨晚所发生的事,跟姚静说了一遍。
“这段日子还是先去你妈那里住吧。”杜斌虽然很想陪着姚静,但一想到这件案子终于有了些眉目,他便想查出真相,还自己父亲一个清白。
“现在是放假期间,你又没事,难道就不能陪我吗?”姚静委屈的看着杜斌,有些期期艾艾的说,“况、况且,我觉得我妈现在好、好像在谈恋爱。”
“不会吧。”杜斌吃惊的看着姚静说,“你妈都多大年龄了,还谈恋爱,你可不能随便污蔑一个守了这么多年寡的女人。”
“看你说的。”姚静白了杜斌一眼说,“她是我妈,我能随便这样说吗?”
“你亲眼看到她跟别的老头在一起了吗?”
“那倒没有。”姚静瞥了杜斌一眼说,“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通常是很准的。我虽然没见我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我却发现她经常偷偷摸摸的背着我打电话,听她那口气,对方一定是一个跟她关系很暧昧的男人。前段时间我还听见她在电话里好像在跟别人争吵,我趴在门上偷听了半天,但却什么也没听见。”
六十四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杜斌想笑又不敢笑,“这可是关系到你妈的名誉问题,你就不怕我出去跟别人说?”
“你敢!借你个胆子。”姚静把眼睛一瞪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件事,也是不想经常去打扰我妈。如果她真的可以在晚年找个适合她的老伴儿,我其实也挺为她高兴的,毕竟,她为了我,守了那么多年的寡,我也真的希望在她晚年的时候,能有一个人来照顾她,这样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嗯,你说的有道理。”杜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姚静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觉得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姚静话题一转,“你该不会又去调查那件案子了吧,早就跟你说过了,有公安局的人在调查,你瞎掺乎什么。况且你也知道,我已经怀孕了,你就不担心我再次流产吗?”
一提到孩子,杜斌没词了。孩子对于杜斌和他死去的父亲,甚至是他的家族来说,无疑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嗯,你说的不错,我应该守着你和孩子。”杜斌站起来说道,“我这就去菜市场,以后我要给你增加营养,等学校开学了,咱就雇个保姆。”
接下来的日子,杜斌每天都陪着姚静,直到开学的前两天,杜斌才去了一趟学校。
这段时间下了几场不算太大的雨。杜斌走在去单位的路上,隐隐的嗅到了秋意。
他首先来到了老杨头的住处。当他推开老杨头的屋门,不禁吃了一惊。老杨头屋内的摆设,跟上次他走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屋子里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而且茶几上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很显然,这个屋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杜斌内心突然有了一种隐隐的不安。他感觉这所有的一切,正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一种更严重的事态上发展,他同时也感到,这件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件事上所了解的一切都是一种表象,而里面一些本质的东西其实要比自己想象的错综复杂的多。
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求助于人了。于是,他拨通了张国栋的电话。
杜斌挂断电话不久,张国栋便带着人赶了过来。经过一番勘查,公安人员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张国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把屋子里所有陈设的东西都看了个遍。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茶几上。
“一个烧锅炉的,怎么能喝得起茅台?”张国栋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个茅台酒瓶,喃喃的说道。
“茅台是我送给老杨头的。”杜斌在一旁说道。
“哦?”张国栋站起来看着杜斌,“什么时候送的,为什么送?”
“其实也没什么。”杜斌说,“命案发生之后,我为了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就给老杨头行了点贿。”
张国栋点了点头说:“我们也询问过他,但他一问三不知。这个人城府很深,在询问的过程中,可以看出他有很重的心事。我个人也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但他不说,我们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六十五
“他是很狡猾。”杜斌说,“这一点我跟你有同感。”
“你用了‘狡猾’这个词。”张国栋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觉得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出事的地点距他的住处这么近,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那你了解到什么吗?”张国栋看着茶几上的酒瓶说,“你送的茅台,发挥作用了吗?”
“没有。”杜斌尴尬的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他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看的出来,他知道的,肯定比他对我讲的要多。”
“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张国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你感觉一下,老杨头究竟会去哪儿?”
“出门了,或者……”
“或者什么?”张国栋追问道。
杜斌看了张国栋一眼,说道:“或者死了。”
“马上就要开学了,在这个时候出门,你觉得他会去哪呢?如果说死了,究竟又是怎么死的,尸体又会在什么地方?”
“你问我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杜斌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你是搞刑侦的,唯物论者;我说的感觉,太唯心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张国栋也轻轻的笑了笑说:“虽然如此,不过,我有的时候,还是很相信感觉的。”
“是吗?”杜斌有些好奇的望着面前的这位警官。
“是的。”张国栋点了点头,拿起茶几上的烟缸说,“就比如,烟缸里的这根烟蒂,我就能感觉出,一定不是老杨头自己的烟。”
“为什么这么说呢?”杜斌看了一眼张国栋手里的烟缸说,“我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你平时抽烟吗?”张国栋看着杜斌问道。
“不抽。”杜斌摇了摇头说,“我可不想得肺癌。”
“学医的就是不一样。”张国栋笑着说道,“懂得珍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