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一共有三个姑姑。大姑杜文英目前居住在老家;二姑杜文秀嫁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而杜斌的三姑杜文娟,在20岁的时候投河自尽了。至于自杀的原因,杜斌并不知道。
杜斌之所以拉着姚静去自己的老家,一方面是去散散心,另一方面,自从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只在葬礼上跟他的几位长辈匆匆的见了一面,由于当时每个人都很悲痛,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所以这次回老家,他带了很多的礼品,要正式看望一下自己的长辈们。
40多公里的路程,杜斌开了一个半小时。本来杜斌不想让姚静跟着去,但姚静却坚持要去。所以一路上杜斌小心翼翼的,唯恐过于颠簸而影响了姚静肚子里的胎儿。毕竟,前两次的流产,让杜斌至今仍心有余悸。
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前些年已经去世,杜斌首先来到了大姑家。杜斌的大姑住在距荥水市十几公里的小杜庄。
杜斌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当他驱车来到大姑家的门口时,发现大姑家的房子焕然一新,已经不是两年前他来时的平房了,而是盖起了两层的小楼。
杜斌的大姑杜文英比杜汶泽大三岁,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当杜斌和姚静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老太太用那双粗糙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杜斌和姚静的手,脸上的皱纹随着她那一张一合,却又因过于激动而发不出声音的嘴,和着从面颊淌下的眼泪,在杜斌和姚静的面前微微的抽搐着。
“大姑,你身体还好吧。”看着大姑过于激动的神情,杜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好,好,都好。”杜文英忙不迭的应道,“你们也还好吧,你妈她好吗?文泽这一走,可苦了她了。”
“我妈还好。”杜斌跟着大姑往里面走,边走边说,“我姑父呢,在家吗?”
“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杜文英说,“他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快中午的时候,杜斌的姑父从外面回来了。
杜斌的姑父杜鹏举是个标准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当看到杜斌和姚静来了之后,也是非常的高兴。
五十一
吃完午饭,姚静感觉身上有些累,杜文英收拾好床铺,姚静进屋睡觉,杜文英和杜斌坐在另一间屋里闲聊。
“小斌,你爹究竟是怎么死的?”杜文英看了一眼在屋外收拾院子的丈夫,小声问,“上次去参加文泽的追悼会,光顾着哭了,我也没细打听,你爹的身体一向很好,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杜斌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大姑说了一遍。当杜文英听完杜斌的述说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眼睛也变得有些发愣。
“大姑,你怎么了?”杜斌看着杜文英脸上的表情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有些离奇,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另外,我爸在医院的时候,曾提起过一个叫小玉的,大姑,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不、没、没听说过。”杜文英的眼神有些慌乱,站起身对杜斌说道,“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杜文英说完,走出了房间。
是夜,下起了小雨。杜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已经熟睡的姚静,杜斌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当他透过窗户向外凝望的时候,忽然见到院门动了一下,一个人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杜斌心里一动,他看出那是大姑的身影。
杜斌看了一下表,此刻已是九点十分了。
“这么晚了,还下着小雨,大姑究竟要去哪?”杜斌思忖着。想起白天大姑有些反常的举止,杜斌怀着强烈的好奇,决定跟出去看看。
杜文英打着雨伞,步履蹒跚的顺着村里的街道向西面走去。杜斌在后面不远处小心的跟着。
杜斌在后面跟着杜文英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这时他看到,杜文英拐过一道土墙,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杜斌急忙向前紧赶几步,来到土墙的跟前。当他转过土墙时,吃惊的发现,在土墙的后面,是一片坟地。
坟地里蒿草丛生,一座座坟冢在这下着小雨的夜里,显得更加的孤零凄寂。
坟地的面积大概有一亩多地的样子,里面参差不齐的立着或高或低、大小不一的坟冢。四周的蒿草足有半人多高。
杜文英站在坟地边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方位。然后便沿着坟地里的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向里面走去。
当杜斌走到坟地边儿时,杜文英已经被夜幕和蒿草淹没在了坟地里。杜斌沿着那条小路往里面走了有十几米,发现在不远处有一束摇曳的灯光在坟冢间来回晃动着。
杜斌悄悄的向那亮光走去。走着走着,前面的亮光不动了。杜斌在距离灯光十几米的地方蹲下了身子。
杜文英把手里的电筒和雨伞放在一个坟冢的旁边,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钱,然后又掏出一盒火柴,将那一沓纸钱点燃。
纸钱在漆黑的夜里幽幽的燃起,发出了一团金黄色的火苗。
“秀玉啊,文泽已经死了,求你别再这样了,放过我那可怜的侄子和弟媳吧。”杜文英声音干涩的喃喃着,“我也知道你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可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求你就放过他们母子吧,我老婆子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杜文英说完,跪在地上,冲着坟冢磕了三个头。
五十二
当杜文英抬起头,突然发现那些纸钱燃起的金黄色的火苗,渐渐的变成了一种如磷火般的绿色。杜文英吃惊的望着这奇怪的一幕,刚想从地上站起。这时,那股绿色的火焰像是被人突然泼上了汽油一样,“腾”地一下,火苗向上窜起一人多高。
“啊!”杜文英惨叫一声,身子顿时向后倒了下去。
“大姑!”杜斌急忙向杜文英跑去。当他来到杜文英跟前时,见大姑已经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大姑,大姑!”杜斌急忙把杜文英从地上扶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杜文英才渐渐醒了过来。
杜斌拿起旁边的电筒往墓碑上照去。见墓碑上刻着几个斑驳的字:刘秀玉之墓。
“大姑,刘秀玉是谁?”杜斌把大姑搀到旁边不远的一棵小树下。杜文英叹了口气,抬起眼看了看杜斌说:“她是你爹以前的未婚妻。”
“啊!”杜斌吃惊的看着大姑,“大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说来话长。”杜文英又看了一眼那坟冢,“回家再说吧。”
杜斌搀扶着杜文英回到家,伺候着大姑洗了洗身上的泥巴,然后又倒了杯热水让她喝下。等一切都料理完之后,杜斌坐到了杜文英的身边问:“大姑,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文英走到她和老伴儿的房间,见杜鹏举已经睡着。然后她又来到姚静的房间,见姚静也正在熟睡。
杜文英返回客厅,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说道:“刘秀玉是你爸爸上小学时就定下的亲。我记得那是1976年的夏天,刘秀玉去东州医学院看你爸爸,当时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秀玉去找你爸爸,正是为了催促婚事。在农村,没有结婚就怀了孩子,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但没想到,她却从你们学院的教学楼上失足摔死了。”
“摔死了?”杜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杜文英摇了摇头,“出事之后,我也曾问过你爸爸,可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大姑,那你刚才去刘秀玉的坟上干什么?”
“唉!”杜文英叹了口气说,“自从秀玉死了之后,她的家人不依不饶,坚持认为是因为你爸爸上了大学,嫌弃秀玉了,所以把他们家女儿害死了。”
“这简直是笑话!”杜斌禁不住冷笑一声,“他们家怎么能这样呢?”
“他们家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杜文英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说,“当你爸爸上大学的第二年,便提出了跟秀玉退婚,但秀玉死活不同意。后来你爸爸留校任教,又曾几次提出过退婚的要求,但都被秀玉拒绝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秀玉突然怀孕了。据你爸爸说,秀玉的怀孕,纯粹是一个阴谋。”
“什么阴谋?”杜斌不解的看着杜文英问,“怀孕就是怀孕了,如果我爸爸不愿意,她也不可能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