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了毛巾,顾惊蛰随手擦了擦手,接着扔到了一边,“吴大人,你这宅子里不干不净的东西可真不少,需要小王帮你整治整治吗?”
吴胪坐在客位上,心中颤颤,“劳王爷费心了,这都是小事,不值得王爷耗费心神。”
“好说好说,我与吴大人一相见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帮助一点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顾惊蛰和吴胪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样子,天动只觉得有些困意。这些工于心计的东西,他的智商明显不够用,若是桃姑娘在这里,一定会做的比自己要好的。
若是桃姑娘在这里,说不定会说的吴胪毫无还嘴之力,看着他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肯定会很精彩。
脑袋从撑着的手背上滑了下来,天动苦涩一笑,什么时候他变成这个样子了,成天桃姑娘长,桃姑娘短,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想着如果桃姑娘在身边的话,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境地。
就在这时,天动只觉得自己心里闪过一阵悸动,这样陌生而不祥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就像是像应和天动的心里感应一般,顾大一闪而过,走到了顾惊蛰身边,侧着身对他耳语了几句。
顾惊蛰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但一瞬间就好好地安抚下自己的情绪,挥手示意顾大退下。站起身,看着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的人,顾惊蛰无聊地伸了伸懒腰,“好了,本王累了,要回去歇着了,下次我回再来拜访吴大人的。”
强压下心里的疑惑和不安,天动跟着顾惊蛰走出了府尹府,等到了巷尾的拐弯处,顾幺突然冒了出来。
顾幺的出现就像是一个证明,证明天动的预感真的没错。
没有和他们多说话,天动飞快地向着客栈的方向跑去,在几次差点撞到人之后,终于赶到了客栈里。一下子推开了房门,小田七正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见到天动回来,立刻跳下来飞奔过来,“大刺猬,猫猫她死掉了!”
死掉了。
死了。
这一句话唬得天动脸色煞白,心口猛地刺疼,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勉强喘匀了一口气,天动拍了拍田七,抱着他走到了床边。
田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很懂事,他刚刚看到桃夭突然晕倒,吓得有些口不择言,以为桃夭死掉了。偷偷瞄了天动一眼,田七乖乖地站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天动现在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了,只能够坐在床边静静发呆,眼神死死地看着桃夭。桃夭这时还穿着雪白色的里衣,苍白的脸色几乎也要和衣服的颜色一样了,扣上了她的手腕,脉象虚浮,明显就是垂死之象。
难怪刚刚田七吓得说猫猫要死了,这样死与不死,真的差不了不少。
“田七,你现在去外面等着,等到顾顾回来之后,拜托他去找最好的大夫来。”毫无波动地和田七说着,天动已经开始动手脱去了桃夭的外衣,“帮我在外面守着,大夫来之前,谁都不要进来!”
田七连忙哦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房间,因为跑得太快还在门口跌了一下。不过田七已经不记得要哭了,踮起脚尖将房门关起来,着急地等着顾惊蛰回来。
天动虽然看过不少的医理书籍,可是他没有见到桃夭发病的样子,光是摸脉象什么都摸不明白,所以现在只能够用最保守的方法,为她度气。
背对着桃夭的后背,天动找到了她背后的经脉,手细细地找准,接着提起气,缓缓地渡入。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方法,救人三分,自损七分。一分气进入桃夭的体内,她却没有办法自我运行,于是天动还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帮助真气进入她的心肺中,护住她那口气不散。加上桃夭的功夫本身就比天动的要高出许多,即使天动功力增长了不少,这样强行劈出一条道路,困难可想而知。
好在,天动自小学习的是少林武功,功力纯正,后劲相比较而言也是绵绵不绝。这样维持了一刻钟,天动已经是满头大汗,比从前用飞云九针的时候,似乎还要困难。
大概是力气用的厉害了,脑袋里反而渐渐抽离开来,越想越远。天动总觉得自己或许是不该和桃夭在一起太近的,从自己靠近她开始,桃夭就陷入了这样那样的苦难中,一次次性命垂危,几乎没有哪一次不是从生死边缘走过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这么强求的话,如果自己不央着她插手这些事情的话,桃夭一定还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弹着她漂亮的古琴,上着怡人的淡妆,做所有公子哥儿心中的那个女子。
可是如今,当年惊艳如山顶红梅的女子,低下头软软地坐在自己面前,似乎失去了自己的依靠,她就要垂下去一般。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子力气,天动手里的真气推送的更加厉害。他不能够让她死,千千万万不能够,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心中那一点点悸动,会冠以什么样的名头,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够让她死。
滴答,滴答。
嘴角的鲜血滴落在桃夭雪白的里衣上,看上去那样刺眼。
而在这个时候,同样在苦撑着的,还有顾惊蛰和顾大二人。他们在天动后一步回到了客栈中,顾惊蛰听顾幺说,桃夭突然沉睡不醒,心里踩到是有古怪了。一上二楼,就见到田七泪眼汪汪地跑过来,让自己救救猫猫。
嘱咐好顾幺,让他照顾好田七,顾惊蛰转圜便又去了外面。
说是要来找大夫,可是这天大地大间,让他如何去寻找?那些有名的大夫都留在皇宫或者京城中,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临州城里的乡野大夫,又有几个能够治得了呢?
虽然心里没有底,可是人命等不得,顾惊蛰便和顾大分头行动,各自去想办法。
跑遍了城中的医馆,但凡是能够看诊的,顾惊蛰全都爽快地甩下了银子,让他们立刻赶去云中客栈。那些老爷子们自己都老眼昏花,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怎么看顾惊蛰都不放心,干脆扛上身就准备走,急的那老爷子嚷嚷骨头要断了。
“喂,你耳朵是聋了吗,没听见人家老先生说难受,怎么还硬拖着人家走呢?”
眼见面前挡住了一个人影,顾惊蛰不耐烦地抬起头,接着不自然地眨了眨。这紫衣姑娘长得灵动,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如果放在平时,顾惊蛰肯定是会好好打量一番的。只是现在他也没功夫拖拉,推开她就想走。
哪成想,顾惊蛰的手刚刚挥过去,这紫衣少女的身子就一闪,躲开了他的招式。顾惊蛰心里暗道,呦,这姑娘功夫不错,下次要是能够见着,一定要好好会上一会。
一招不成,顾惊蛰随手又是一招,两人居然就这么过起招来,震得顾惊蛰背上的老大夫胡子抖啊抖,就差一口气给抖干净了。
紫衣少女气得牙痒痒,从腰间取出几根银针,随手就扎在了顾惊蛰手背上,疼得顾惊蛰直跳脚,“我说你个小妮子,我现在没功夫和你耗着,人命关天你懂不懂!”
那姑娘也不示弱,“人命关天你还找这么个老头子,不怕到时候一尸两命吗!”
咦,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过顾惊蛰也没有功夫再动脑子,放下肩上的老爷子,朝这不讲理的姑娘说,“好,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一下子跳到了顾惊蛰的背上,少女拔下了他手背上的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走着!”
顾惊蛰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一把搂住背后的人,向着客栈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到顾惊蛰和紫衣女子回到房间时,顾大已经回来了,他负责去找来了各种名贵的药材,但凡是能够续命的,全都被他半买半要挟得弄了过来,摆了满满一桌。
房间里的两人状况不容乐观,桃夭勉强还有点生气,而天动则更像是活鬼了,嘴角上都是鲜血,脸上煞白。顾幺正在运功,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田七则是有模有样地为桃夭诊着脉,小眉毛一会儿皱起来一会展开来。
“小娃娃,你诊出什么了?”
田七老成地说,“脉象轻浮,呼吸短促,不过暂无性命之忧。”说完之后田七才回过神,这人的声音好陌生,抬头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正在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摸了摸田七的脑袋,少女笑说,“药王家的小宝贝疙瘩,果然非同凡响。好了,你先和那些怪蜀黍们出去吧,我要救人了。”
顾幺收回了功夫,丹凤眼里带了几分疑惑,望向了顾大,这人是谁,可信吗?
顾大摇摇头,两人一齐望向了顾惊蛰,等着他做决定。
说实在的,顾惊蛰也没有什么信心,他不能保证这个只一面之缘的少女究竟是好是坏,可是如今时间就是生命,他等得起,桃夭和天动等不起。
想了想,顾惊蛰走到了正在打开药箱的紫衣女子面前,“姑娘,刚刚的事情是顾某稍有得罪,这两位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还请你千千万万要救他们。”
瞟了他一眼,少女自顾自地动着手,“啰嗦。”
没有像普通的大夫一样先号脉,少女掏出了腰间的银针,直接渣在桃夭的头顶上,封住了她的所有奇经八脉。再看一旁的天动,典型的真气耗尽,身体支撑不住,少女在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为他喂下了一粒丹药。
天动虽然昏睡了过去,不过还是有意识的,嗓子里动了动,一下子就咽下了丹药。
招了招手,唤来了等在一旁的顾惊蛰,“把这个傻大个儿拖出去,在这躺着不知道多占地。”
反手又指了指桌上的两样东西,“抬出去之后,桌上的何首乌和当归混在一起,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给他灌下去,灌两碗就停,其他就不用管了。”
顾大和顾幺立马上前,扶起了床上的天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