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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高元李韦薛崔戴王徐郗辛(1)

高适,字达夫,沧州渤海人。少落魄,不治生事。客梁、宋间,宋州刺史张九皋奇之,举有道科中第,调封丘尉,不得志,去。客河西,河西节度使哥舒翰表为左骁卫兵曹参军,掌书记。禄山乱,召翰讨贼,即拜适左拾遗,转监察御史,佐翰守潼关。翰败,帝问群臣策安出,适请竭禁藏募死士抗贼,未为晚,不省。天子西幸,适走间道及帝于河池,因言:“翰忠义有素,而病夺其明,乃至荒踣。监军诸将不恤军务,以倡优蒲飗相娱乐,浑、陇武士饭粝米日不厌,而责死战,其败固宜。又鱼炅、何履光、赵国珍屯南阳,而一二中人监军更用事,是能取胜哉?臣数为杨国忠言之,不肯听。故陛下有今日行,未足深耻。”帝颔之。俄迁侍御史,擢谏议大夫,负气敢言,权近侧目。帝以诸王分镇,适盛言不可,俄而永王叛。肃宗雅闻之,召与计事,因判言王且败,不足忧。帝奇之,除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诏与江东韦陟、淮西来瑱率师会安陆,方济师而王败。李辅国恶其才,数短毁之,下除太子少詹事。

未几蜀乱,出为蜀、彭二州刺史。始,上皇东还,分剑南为两节度,百姓弊于调度,而西山三城列戍。适上疏曰:“剑南虽名东、西川,其实一道。自邛关、黎、雅以抵南蛮,由茂而西,经羌中、平戎等城,界吐蕃。濒边诸城,皆仰给剑南。异时以全蜀之饶,而山南佐之,犹不能举,今裂梓、遂等八州专为一节度,岁月之计,西川不得参也。嘉陵比困夷獠,日虽小定,而痍痏未平,耕纺亡业,衣食贸易皆资成都,是不可得役亦明矣。可税赋者,独成都、彭、蜀、汉四州而已,以四州耗残当十州之役,其弊可见。而言利者,枘凿万端,穷朝抵夕,千案百牍,皆取之民,官吏惧谴,责及邻保,威以罚抶,而逋逃益滋。又关中比饥,士人流入蜀者道路相系,地入有讫,而科敛无涯,为蜀计者,不亦难哉!又平戎以西数城,皆穷山之颠,蹊隧险绝,运粮束马之路,坐甲无人之乡。为戎狄言,不足利戎狄;为国家言,不足广土宇。柰何以弹丸地而困全蜀太平之人哉?若谓已戍之城不可废,已屯之兵不可收,愿罢东川,以一剑南并力从事。不尔,非陛下洗荡关东清逆乱之意也。蜀人又扰,则贻朝廷忧。”帝不纳。

梓屯将段子璋反,适从崔光远讨斩之。而光远兵不戢,遂大掠,天子怒,罢光远,以适代为西川节度使。广德元年,吐蕃取陇右,适率兵出南鄙,欲牵制其力,既无功,遂亡松、维二州及云山城。召还,为刑部侍郎、左散骑常侍,封渤海县侯。永泰元年卒,赠礼部尚书,谥曰忠。

适尚节义,语王霸衮衮不厌。遭时多难,以功名自许,而言浮其术,不为搢绅所推。然政宽简,所涖,人便之。年五十始为诗,即工,以气质自高。每一篇已,好事者辄传布。其诒书贺兰进明,使救梁、宋以亲诸军,与许叔冀书,令释憾;未度淮,移檄将校,绝永王,俾各自白,君子以为义而知变。

元结,后魏常山王遵十五代孙。曾祖仁基,字惟固,从太宗征辽东,以功赐宜君田二十顷,辽口并马牝牡各五十,拜宁塞令,袭常山公。祖亨,字利贞,美姿仪。尝曰:“我承王公余烈,鹰犬声乐是习,吾当以儒学易之。”霍王元轨闻其名,辟参军事。父延祖,三岁而孤,仁基敕其母曰:“此儿且祀我。”因名而字之。逮长,不仕,年过四十,亲娅强劝之,再调舂陵丞,辄弃官去,曰:“人生衣食,可适饥饱,不宜复有所须。”每灌畦掇薪,以为“有生之役,过此吾不思也”。安禄山反,召结戒曰:“而曹逢世多故,不得自安山林,勉树名节,无近羞辱”云。卒年七十六,门人私谥曰太先生。

结少不羁,十七乃折节向学,事元德秀。天宝十二载举进士,礼部侍郎阳浚见其文,曰:“一第慁子耳,有司得子是赖!”果擢上第。复举制科。会天下乱,沈浮人间。国子司业苏源明见肃宗,问天下士,荐结可用。时史思明攻河阳,帝将幸河东,召结诣京师,问所欲言,结自以始见轩陛,拘忌讳,恐言不悉情,乃上《时议》三篇。其一曰:

议者问:“往年逆贼,东穷海,南淮、汉,西抵函、秦,北彻幽都,丑徒狼扈,在四方者几百万,当时之祸可谓剧,而人心危矣。天子独以匹马至灵武,合弱旅,鉯强寇,师及渭西,曾不逾时,摧锐攘凶,复两京,收河南州县,何其易邪?乃今河北奸逆不尽,山林江湖亡命尚多,盗贼数犯州县,百姓转徙,踵系不绝,将士临敌而奔,贤人君子遁逃不出。陛下往在灵武、凤翔,无今日胜兵而能杀敌,无今日检禁而无亡命,无今日威令而盗贼不作,无今日财用而百姓不流,无今日爵赏而士不散,无今日朝廷而贤者思仕,何哉?将天子能以危为安,而忍以未安忘危邪?”对曰:“此非难言之。前日天子恨愧陵庙为羯逆伤污,愤怅上皇南幸巴、蜀,隐悼宗戚见诛,侧身勤劳,不惮亲抚士卒,与人权位,信而不疑,渴闻忠直,过弗讳改。此以弱制强,以危取安之繇也。今天子重城深宫,燕和而居;凝冕大昕,缨佩而朝;太官具味,视时而献,太常备乐,和声以荐;国机军务,参筹乃敢进;百姓疾苦,时有不闻;厩刍良马、宫籍美女、舆服礼物、休符瑞谍,日月充备;朝廷歌颂盛德大业,听而不厌;四方贡赋,争上尤异;谐臣顐官,怡愉天颜;文武大臣至于庶官,皆权赏逾望。此所以不能以强制弱,以未安忘危。若陛下视今日之安,能如灵武时,何寇盗强弱可言哉!”

其二曰:

议者曰:“吾闻士人共自谋:‘昔我奉天子拒凶逆,胜则家国两全,不胜则两亡,故生死决于战,是非极于谏。今吾名位重,财货足,爵赏厚,勤劳已极,外无仇雠害我,内无穷贱迫我,何苦当锋刃以近死,忤人主以近祸乎?’又闻曰:‘吾州里有病父老母、孤兄寡妇,皆力役乞丐,冻馁不足,况于死者,人谁哀之?’又闻曰:‘天下残破,苍生危窘,受赋与役者,皆寡弱贫独,流亡死徙,悲忧道路,盖亦极矣。天下安,我等岂无畎亩自处?若不安,我不复以忠义仁信方直死矣!’人且如此,柰何?”对曰:“国家非欲其然,盖失于太明太信耳。夫太明则见其内情,将藏内情则罔惑生下。能令必信,信可必矣,而太信之中,至奸尤恶之。如此遂使朝廷亡公直,天下失忠信,苍生益冤结。将欲治之,能无端由?吾等议于野,又何所及?”

其三曰:

议者曰:“陛下思安苍生,灭奸逆,图太平,劳心悉精,于今四年,说者异之,何哉?”对曰:“如天子所思,说者所异,非不知之。凡有诏令丁宁事皆不行,空言一再,颇类谐戏。今有仁血阝之令,忧勤之诰,人皆族立党语,指而议之。天子不知其然,以为言虽不行,犹足以劝。彼沮劝,在乎明审均当而必行也。天子能行已言之令,必将来之法,杂徭弊制,拘忌烦令,一切蠲荡,任天下贤士,屏斥小人,然后推仁信威令,谨行不惑。此帝王常道,何为不及?”

帝悦曰:“卿能破朕忧。”擢右金吾兵曹参军,摄监察御史,为山南西道节度参谋。募义士于唐、邓、汝、蔡,降剧贼五千,瘗战死露胔于泌南,名曰哀丘。

史思明乱,帝将亲征,结建言:“贼锐不可与争,宜折以谋。”帝善之,因命发宛、叶军挫贼南锋,结屯泌阳守险,全十五城。以讨贼功迁监察御史里行。荆南节度使吕謓请益兵拒贼,帝进结水部员外郎,佐謓府。又参山南东道来瑱府,时有父母随子在军者,结说瑱曰:“孝而仁者,可与言忠;信而勇者,可以全义。渠有责其忠信义勇而不劝之孝慈邪?将士父母,宜给以衣食,则义有所存矣。”瑱纳之。瑱诛,结摄领府事。会代宗立,固辞,丐侍亲归樊上。授著作郎。益著书,作《自释》,曰:

河南,元氏望也。结,元子名也。次山,结字也。世业载国史,世系在家谍。少居商余山,著《元子》十篇,故以元子为称。天下兵兴,逃乱入猗玗洞,始称猗玗子。后家瀼滨,乃自称浪士。及有官,人以为浪者亦漫为官乎,呼为漫郎。既客樊上,漫遂显。樊左右皆渔者,少长相戏,更曰聱叟。彼诮以聱者,为其不相从听,不相钩加,带笭箵而尽船,独聱囗而挥车。酒徒得此,又曰:“公之漫其犹聱乎?公守著作,不带笭箵乎?又漫浪于人间,得非聱囗乎?公漫久矣,可以漫为叟。”于戏!吾不从听于时俗,不钩加于当世,谁是聱者,吾欲从之!彼聱叟不惭带乎笭箵,吾又安能薄乎著作?彼聱叟不羞聱囗于邻里,吾又安能惭漫浪于人间?取而醉人议,当以漫叟为称。直荒浪其情性,诞漫其所为,使人知无所存有,无所将待。乃为语曰:“能带笭箵,全独而保生;能学聱囗,保宗而全家。聱也如此,漫乎非邪!”

久之,拜道州刺史。初,西原蛮掠居人数万去,遗户裁四千,诸使调发符牒二百函,结以人困甚,不忍加赋,即上言:“臣州为贼焚破,粮储、屋宅、男女、牛马几尽。今百姓十不一在,耄孺骚离,未有所安。岭南诸州,寇盗不尽,得守捉候望四十余屯,一有不靖,湖南且乱。请免百姓所负租税及租庸使和市杂物十三万缗。”帝许之。明年,租庸使索上供十万缗,结又奏:“岁正租庸外,所率宜以时增减。”诏可。结为民营舍给田,免徭役,流亡归者万余。进授容管经略使,身谕蛮豪,绥定八州。会母丧,人皆诣节度府请留,加左金吾卫将军。民乐其教,至立石颂德。罢还京师,卒,年五十,赠礼部侍郎。

李承,赵州高邑人。幼孤,其兄晔养之。既长,以悌闻。擢明经,迁累大理评事,为河南采访使判官。尹子奇陷汴州,拘承送洛阳,觇得贼谋,皆密启诸朝。两京平,例贬临川尉。不三月,除德清令。寻擢监察御史,累迁吏部郎中,淮南西道黜陟使。奏置常丰堰于楚州,以御海潮,溉屯田塲卤,收常十倍它岁。德宗将讨梁崇义,李希烈揣知之,乃表崇义过恶,请先诛讨,帝悦,数对左右称其忠。会承使回,言希烈能立功,然恐后不可制,帝初谓不然,及崇义平,希烈果叛,始思其言,擢拜河中尹、晋绛观察使。承廉正有雅望,以才显于时。未几,改山南东道节度使。时希烈犹据襄州,帝虑不受命,欲以禁兵卫送承,承辞,请以单骑入。既至,希烈舍承外馆,迫胁日万端,承晏然誓以死守。希烈不能屈,遂大掠去,襄、汉荡然。承辑绥抚安之,居一年,阖境完复。初,希烈虽去,留部校守觇,往来踵舍,承因得使所厚臧叔雅结希烈腹心周会、王玢、姚詹。及曾等谋杀希烈,承首谋也。密诏褒美。寻检校工部尚书、湖南观察使。建中四年卒,年六十二,赠吏部尚书。

韦伦,系本京兆。父光乘,在开元、天宝间为朔方节度使。伦以荫调蓝田尉,干力勤济,杨国忠署为铸钱内作使判官。国忠多发州县齐人令鼓铸,督非所习,虽箠失苛严,愈无功。伦请准直募匠,代无聊之人,繇是役用减,鼓铸多矣。玄宗晚节盛营宫室,吏介以为欺,伦阅实工员,省费倍。从帝入蜀,以监察御史为剑南节度行军司马、置顿判官。时中人卫卒多侵暴,尤难治,伦以清俭自将,西人赖济。中宦疾之,以谗贬衡州司户参军。度支使第五琦荐伦才,擢商州刺史、荆襄道租庸使。襄州裨将康楚元乱,自称东楚义王,刺史王政弃城遁。贼南袭江陵,绝汉、沔饷道。伦调兵屯邓州,厚抚降贼。寇益怠,乃击禽楚元以献,收租庸二百万缗。召为卫尉卿,俄兼宁、陇二州刺史。

乾元中,襄州乱,诏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而李辅国方恣横,伦不肯谒,憾之,中罢为秦州刺史。吐蕃、党项岁入边,伦兵寡,数格虏,败,贬巴州长史,徙务川尉。代宗立,连拜忠、台、饶三州刺史。宦者吕太一反岭南,诏拜伦韶州刺史、韶连郴都团练使。为太一反间,贬信州司马,斥弃十年,客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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