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亭哭丧着脸道:“人没碰上,却碰上了该死的沙漠风暴。”
女子讶异:“风暴能致人内伤?”
苏溪亭挠头道:“不知道啊。”
女子笑道:“看你的傻样子,怪不得叫人家骗了去,俞师侄哪里有什么未婚夫?”
苏溪亭跳了起来,叫道:“真的?”
女子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苏溪亭一想,又泄了点气,道:“那也难说,你的话真真假假,叫人分不清楚。”
女子叹道:“我说真话你又不信了,你姜大哥在,不信你问他去。我没骗你你就是外面那只小绵羊。”
苏溪亭忍不住笑,知道这个七姐向来鬼主意一大堆,但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相信了大半。
外面姜成泽已经安排好弟子,点顿好牛羊,率余人赶向陈世英那里。苏溪亭暗叫惭愧,心想:“爹爹如此看重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我哪及得上姜大哥一个零!”但此时他却是最开心的,不是因为大难不死,而是因为他从姜成泽口中也得知俞菲兰根本没什么婚姻之约。
阴山下,乱石中,薛萝长藤掩映,看似山岩,却暗藏机关,正是翡月教总教所在。
马轻蹄健,不久就接近了总教,星月之下遥见东方驰来一队人马,尘草飞扬中西北方有一队人斜撵了上来,为首一对夫妻向姜成泽打招呼:“大师兄好!”“大师嫂好!”
姜成泽还礼道:“四师弟,弟妹好!”
苏溪亭叫道:“四哥,还认得小弟么?”
松士阳注目一看,哈哈笑道道:“好哇苏溪亭!一别六年,我都不认识你啦!”他满脸麻皮,但言语间豪迈不羁,这也许就是卓雅倾心的缘故之一。
卓雅笑道:“我说苏二弟,你不会又是逃亲出来的吧?从江南到塞外,你也算是古今逃亲第一人了。”众人大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苏溪亭登时头大如斗,又挤鼻子又皱眼,可是星月之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看到他在做鬼脸,还在继续取笑。他连忙看向俞菲兰,却见她神思不属,忙碰了碰她,低声道:“你怎么了?”
俞菲兰勉强笑道:“没事。”
苏溪亭急了,说道:“你生我的气了?”
俞菲兰奇道:“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苏溪亭松了口气,道:“你没生气就好。”心想:“最好别人说我与别的女子如何时,你总是走神,不然可大为不妙。”不少人瞧得清楚,不由得微笑。唯有卓雅脸色微沉,却未言语。
一行人尘土飞扬,马溅草香,因信号紧急,说话也未曾停步。不久已到了总教,老三周子渊的弟子们已站在帐幕群前相候,老二成子商刚整顿下马。
苏溪亭见到其中一人,大吃一惊,暗道:“好像啊!怪不得姑姑待他如亲子,不知道的人必定会错把他们当亲兄弟,只是这人似乎太冷漠了,不及天风兄活泼容易接近。”
此时一只素手轻轻的启开了毡帘,那轻轻的动作仿佛怕惊扰了初春的脚步,却是轻而不慢,继而露出了一个女子的面容,她从帐幕中缓缓走出,草原上的风便似立即变得柔和起来,满天的星斗,斜挂天际的那轮明月均已黯然失色,仿佛所有的星光月色都集中到了这女子身上。这女子已不再年轻,面上也颇有风霜之色,却仍是倾国倾城。只是一双水眸沉沉的掩藏了甚多哀愁,甚多思念,甚多痛楚,这样的甚多沉淀成了黯然的黑,如点漆般的黑。在那倾城绝色的衬托下显出了一种凄绝的美。
众人齐齐拜过,那女子伸出右手,说道:“都起来吧,今日之事非同寻常,不必多礼。咦?溪亭,你也来了?”幽幽抑郁中绽放出了欢喜之色,如同日破白云泄露出的几缕光彩,然那声音里又似杂有几分戏谑之意。
苏溪亭越众而出,道:“姑姑,我好想你。”那女子正是陈世英。
陈世英闻言笑道:“只怕想我是假,避难是真。”
她这一笑苏溪亭只觉眼前一亮,仿佛百花在他面前一起盛放,不觉看得一呆,方始反应出她说了什么,不由得心虚,忙道:“姑姑啊,你昨晚没睡好吗?眼圈开始发黑啦。那个师弟是任风侠吗?跟天风兄真的很像”?
陈世英瞧了任风侠一眼,道:“目下我有要事,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苏溪亭惶然道:“你知道了?”?
陈世英哼了一声,不理他,转头一扫众人,丝丝议论声也戛然而止,她说道:“子商,可知今日召你们来是何事?”
成子商一怔,心想:“当此非常时期,师父不问大师兄,却来问我,这是什么缘故?难道师父知道了?”心念一转,微微欠身道:“此来当是为了天书。”
?陈世英仰头看了看满天闪烁的星子,缓缓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翡月教出了这等丑事,是我的过失。你们不必费心再隐瞒,事实怎样,我已经知道了子商,你看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只管说吧。”
?姜成泽目光一深,扫了成子商一眼,暗道:“莫非事情有变?”?
成子商心中一酸,师父,这个绝世女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苦,这么多难?上天何其不公,连这一点点的温暖也要给她夺走,当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思量了一会他才开口:“前天是我的大婚之夜,大家都来为我庆贺,梅开二度难,我能得秀竹为妻,实在是三生的福气,却不想有人趁此机会偷走了天书。”?
《翡月天书》乃教内武艺精华书策,上古传承下来的至宝,突然丢失,陈世英恐打草惊蛇,封了消息,而今公开,众人都吃了一惊。?
成子商沉吟着,他一夜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不敢相信他又有了个爱他的妻。可这话是不好说的,便道:“大约凌晨两点吧,我醒了,感到有个厉害的高手隐隐的掠过了帐幕,心中警觉,便悄悄开帘瞧,见他行动迅捷,似有急事,忙追了出去。没追几步,我就看出是子渊师弟。”
众人心中一懔,暗暗猜测着,不免都看向周子渊。周子渊微低着头,并没有反驳。
“他那么急躁,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可我轻功不如他,差点被甩掉了,只能远远的追着他的影,见他飞过师父的帐幕,向着翡月地室去了,没等我追到他忽然又出来了。却在转过月华山丘的时候看到另一个人如烟逝去,去时说道:‘你赶快回去,这里就交给我了。’”
“这个人刻意压了声音,辨不出男女,可是他的身法当真了得啊,一晃眼就不见了。”?
众人看向周子渊的弟子们,眼光不免异样,周子渊的弟子们羞惭的无地自容,一个脾气暴躁的名唤范永杰的大声道:“看什么看?我师父是怎样的人?就凭二师伯几句话就把这帽子扣我师父头上,讲不讲道理了?”
姜成泽的二弟子王一峰道:“那天我也见到了周师叔,也听到了那陌生人的话。”
范永杰道:“你半夜三更去月华山做什么?”
王一峰道:“人有三急。”付吴迪险些笑出来,忙握住了嘴。
王一峰又道:“只是我万没想到他是去干这样的事,我去的时候他正往回走。”
忽听成子商的弟子冷笑道:“好一个有其师必有其徒,‘妙手神偷’叛教偷书,他的好弟子又在这辱骂太师父误判。”?
范永杰当即跳了起来,大喝道:“他你说什么?”
成子商忙喝止自己的弟子,周子渊瞪了范永杰一眼,却没说什么。
陈世英叹道:“永杰”
范永杰火气冷了几分,道:“我不信我师父是这样的人。”
陈世英心中又苦又疼,说道:“永杰,是非我自有定论,让你二师伯把话说完。”
范永杰恨恨不平,却不再言语。其师兄弟暗里忖夺,倒觉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话太冲。
成子商道:“永杰,你说的是,我跟你师父走的最近,也不想冤枉他”
范永杰双眉一竖,道:“就是因为你们走的近说他的坏话别人才会格外的信!长舌的人说出的话有几个会信?”
周子渊变色道:“永杰,不得无礼!以下犯上,回来自己去领罚。”
范永杰咽下不平,向成子商磕头认错,不等众人说什么,甩袖便走到了最后面。
陈世英瞧向任风侠,却见他神色阴郁,正瞧着南方不知名的空间。
成子商叹道:“永杰说的有理,可是那干净利落的手法的确是三师弟一贯的盗风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做,连夜去找他”
他抬起眼,望了望天上的那轮明月,道:“我去找他,他说了很多,到底哪是实情我也不知道了,只能去找大师兄商讨。未见结果,师父就发信号了。”
陈世英道:“成泽,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姜成泽手心冒出了冷汗,道:“不论是谁,都该按帮规处置。”
陈世英点点头,道:“风儿,你怎么说?”
谁知任风侠正自出神,陈世英又问了两遍,付吴迪悄悄戳了他一下,他才听到,说道:“全凭师父裁决。”
陈世英目光一冷,道:“好,那你把天书交出来吧!”?
任风侠霍然抬头,草原开阔,然在他抬头的刹那间,天地陡然变小,而他与师父的距离却猝然变长,几步之遥,成了天涯海角,从此你我陌路,再难走合,他心中惊极,却被那一贯寒淡的面容遮去,“师父,你说什么?”
陈世英恨极怒极,笑道:“你把天书给了谁?却如此设计陷害子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