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一脸苦涩的舅母也不好多劝,只说了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二哥哥他天份高,或许到了跟前也就一笔而就了。舅母不用太过于担忧。”
王夫人长叹了一声:“家门不幸呀,这小的不省心,老的也不省心。你看看我头发,还剩下多少黑色的。东府那边又被人给参了,还不知闹成怎样。想着老爷在任,怎么着也能照顾着家里,不曾想新来的这位主子不好伺候,处处挑刺儿,这一罢职,还不知有没有起复的可能。若宝玉争气倒还罢了,偏偏我又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说着尽落下泪来。
黛玉在跟前劝慰道:“舅母切莫太过忧思了,王爷昨日傍晚才回来,关于舅舅的事他也和我说了。中间有什么蹊跷,只等查明便知。”
王夫人眼中闪着光亮,拉着黛玉的手急忙问道:“听外甥女的意思,你舅舅有希望官复原职?”
黛玉摇摇头:“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妇人如何说得准。再说也得看皇上的意思,毕竟事情如此重大,舅舅总该担些责任。”
王夫人拿着绢子一边拭泪,一边与黛玉道:“今天我拉下这个老脸,就是过来求北王爷帮帮你舅舅。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依靠谁去。这里是姻亲,又是骨肉,大姑娘,别冷眼旁观,好歹在王爷跟前说说你舅舅的事,所有的希望都在这边了。”
黛玉安抚道:“看舅母说得这样生分,舅母也是知道,如今我们王爷也牵扯到其中,还不知后来怎样。若不能自保,怎还敢提舅舅的事。”
王夫人迭声哀叹道:“如今我们这几家也都败落了。自从改朝换代以后,我们王家在朝中也没什么人了,大兄弟又撤了职,如今人还在牢中,更是靠不上。薛家一个皇家买办,最近几年也没捞到什么事做,蟠儿只知挥霍,你姨妈如今管不了,家里还有个夜叉。史家更不用说,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抄了家,如今一点起色也没有。剩下了我们贾家,如今还苦苦的撑着个空架子,说不定哪天,说倒也就倒了。”
黛玉清楚王夫人的心思,低头摩挲着茶碗上那圈漂亮的缠枝莲花,想起大观园里曾经的繁华来,如今却也荒废了,当年为了迎元妃省亲,花费了那么的人力财力建造的一个园子,到底也没兴盛几年。她亲眼见证了那个园子所有的美丽和颓败。园中的姐妹们,如今也大都流散了。
应酬了大半天,黛玉留了王夫人用了午饭,王夫人才告别。
自王夫人走后,黛玉略歇了午觉,然后一直呆在忘云斋没有出门,跟前只有春柳在伺候。黛玉拿着一本琴谱研究了大半天,将书房里挂着的那把伏羲琴也取了来,对着抚了半天,总算(列子御风)能有点成就了。
春柳见黛玉额上冒着汗珠,连忙捧了杯才晾好的茶来,并道:“王妃辛苦了,喝点茶解解渴吧。”又接着说:“看来弹琴也是件力气活呢。”
黛玉呷了口茶,与春柳道:“要讲指法,又要心静,可不是件力气活。”她又笑问:“以前王爷可喜欢坐在这里抚琴吗?”
春柳摇摇头:“王爷大多数喜欢呆在这里看书,或是和王妃……”看了一眼黛玉又连忙纠正着:“和先前的王妃闹了别扭,也总是一人静静的坐在此处看书,也从不让人到跟前服侍。王爷不高兴的时候,脾气挺大的,若在跟前有个什么错,便回被厉声责骂。王妃是没瞧见罢了。”
黛玉抿嘴笑道:“看上去似个温润的人,原来每个人都有脾气上来的时候。”
春柳又笑说道:“不过王妃进了府,王爷就很少发火了,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是笑逐颜开。还赏了我好几次的东西呢。”
黛玉继续翻看琴谱,直到水溶走了来。
“四处找你不见,问他们,他们也说不知道。原来是在此处。”水溶已经换了家常的衣裳。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黛玉缓缓的站了起来,含笑着说:“我喜欢这里的清静。”
水溶微微的点点头,又见跟前的琴和书,粗略的扫了一眼书上的内容,便知道是本琴谱。春柳赶着给水溶倒了茶来,便屈身退下了。
“弹的什么曲子呢,也弹来我听听。”水溶张着耳朵。
黛玉笑道:“许久没抚,到底生疏了。王爷听了不要耻笑。”说着便轻扣琴弦,低低的弹了一支她才学会不久的(列子御风)。
曲终,水溶赞道:“此曲复杂多变,玉儿抚来却是一点痕迹也不露,起承转合,很是高明。”
黛玉戏谑道:“什么起承转合,又不是作诗。”心中不免为水溶的事担心,随即又问:“赈灾的事有眉目了吗?”
水溶眉头微锁,但为了不让黛玉担心便又道:“放心吧,没什么事。外面的事有我呢。对了,我听房里人说舅母来过呢?”
黛玉点头道:“来过,如今王爷自顾不暇,再有这事本来就相互牵连。真希望这场风波快快过去吧。要不等明日我去庙里上了香,发愿让王爷平安。”
水溶揽着她的腰肢说:“外面那么热,你身子这么弱,安心在家养着不好么?”
黛玉粉面含嗔:“成天在家,也怪闷的,想着出去走走。你总是忙,也没什么功夫陪陪我。”
水溶轻笑道:“谁说没有功夫,余下的这几天,我就在家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黛玉愕然:“此话当真,别又说来哄我。”
水溶拍着胸脯说:“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