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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安塔拉翘首望着烟尘腾起的地方,期望儿子战胜对手,但又恐怕遇上危险,因为迈赛拉已是他留在世上的惟一儿子了。

安塔拉眼巴巴地望着战场。忽听有人一声大喊:

“阿卜斯、阿德南骑士,冲啊!”

原来发出喊声的正是安塔拉的儿子迈赛拉。只见迈赛拉挥矛刺入伊格夫尔的胸膛,矛头穿背而出,伊格夫尔登时落马倒地,命丧血泊之中。

迈赛拉随即策马朝着其余的敌军冲杀过去,同时吟诵道:

几多青年人,握矛又佩剑。

激战上阵去,纵马冲向前。

酷似普通人,缓步在荒原。

不期离去时,衣被血浸染。

与我交手者,愁眉亦苦脸。

矛刺剑舞动,劲敌化碎片。

迈赛拉吟罢诗,高声叫阵。顷刻,穆海勒·本·迈斯鲁格含着热泪,为伊格夫尔丧命心如火焚。他策马冲了出来,同时吟诵道:

将士哭亡灵,适归故里前。

头领遭厄运,灾降泽赫兰。

吾友名声高,因其多行善。

马镫相擦日,气怒志弥坚。

进军遇不幸,鲜血洒荒原。

痛悼我益友,期其魂早安。

穆海勒·本·迈斯鲁格吟罢诗,拍马向着迈赛拉·本·安塔拉扑将过去。顿时,马蹄飞奔,烟尘腾空,遮天蔽日。穆海勒挥矛刺中迈赛拉的前胸,矛头穿背而出,迈赛拉一声惨叫,落马倒地,鲜血喷涌,一命呜呼。

安塔拉眼见儿子丧生,心似火烧,一时身在马上,昏迷不省人事。

穆海勒纵马左右驰骋,高声吟诵道:

汝族一精英,命已丧黄泉。

吾乃真雄狮,沙场威风展。

惯趁尘烟起,剑舞首级断。

敢斗众敌马,纵使乌云翻。

歹人必领略,我之矛与剑。

荣光归谁人?狮虎般青年。

有谁是英雄,快与我交战。

待我轻摇手,教其命归天。

穆海勒吟罢诗,安塔拉的外甥海塔勒策马向着战场冲去。下马抱起倒在地上的迈赛拉,发现他已气断身亡,海塔勒即吟诗痛悼这位表弟:

心痛苦难表,怎止泪如泉!

时令虐待我,霹雷惊晴天。

期母未生我,或亡在兄前。

兄乃我救星,兄去弟失山。

世上苦痛多,皆似云与烟。

丧兄之苦痛,永久留世间。

我定斩杀手,为兄报仇冤。

纵泪成江河,不能当刀剑。

海塔勒吟罢诗,纵身跃上马背,向着杀死迈赛拉的穆海勒扑了过去。

穆海勒见一骑士朝自己冲来,而且听到了那骑士吟诵的悼亡诗句,知其勇武非同一般,心中稍有不安,吟诗回应道:

教你步后尘,尸骨食鹫鹰。

谁不认识我,沙场大英雄!

剑砍人头落,矛刺胸穿洞。

策马驱群敌,荒逃丘山中。

穆海勒吟罢诗,双方对攻起来,时而相互挥剑对砍,时而互相举矛对刺。战马扬蹄飞奔,彼此相距时近时远,剑矛相撞,火星四溅。

就在这时,坐在马背上的安塔拉似乎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问道:

“与杀我子者交战的那个骑士是何人?”

手下伙伴们回答说:

“那是你的外甥海塔勒。”

安塔拉一听,顿时心神不安起来,左右不辨,凝神注释着战场中荡起的尘烟,不禁泪水如泉。

泽赫兰骑士见穆海勒越战越勇,无不欣喜若狂,翘首望着战场。两位骑士相互拼杀激烈异常,忽见穆海勒猛地扑向海塔勒,一矛刺入海塔勒的右肋,矛头穿左肋而出,海塔勒当即落马,倒在黄沙之上,一命告亡。

泽赫兰的骑士眼见此情此景,相信穆海勒已获大胜,连声高喊,一片沸腾……

[0917]六百战俘

安塔拉眼见儿子迈赛拉和外甥海塔勒血染黄沙,自感手下兄弟们面临险境,急忙策马冲入战场。他在儿子和外甥的尸体旁停站片刻,心中痛苦难耐,似觉自己的生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感到厌世,止不住泪如雨下,决计与敌人拼一死战。他跃上马背,向着那个魔鬼穆海勒扑杀过去,同时吟诵道:

亲友眠荒原,夜来忧惊心。

别离众雄杰,不禁泪沾巾。

一哭迈赛拉,嫩叶落树阴。

二哭哈里斯,待我有厚恩。

三哭海塔勒,痛苦实难忍。

四哭埃杜班,幸福随风隐。

五哭埃苏布,失我魄与魂。

六哭马兹尼,眼皮遭泪浸。

亲朋相继去,安生无处寻。

此仇不得报,今生枉为人。

安塔拉吟罢诗,朝着穆海勒一声大喝,然后说:

“喂,卑劣之人,族中贱货,凭安拉起誓,我一定要为这两位骑士报仇雪恨,把你的族中人全部杀绝,不论大小、高低与贵贱!”

穆海勒听后,朝冲向自己来的那位骑士望去,只见他满面忧伤,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立即一声大喊,继之说道:

“低贱的黑肤奴才,莫非你以为时光总是有利于你!我要让你哭笑不得,悲欢难分。我要让今天成为你的末日。我要替所有阿拉伯人向你报仇,为他们雪耻!”

安塔拉听后说: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爹也该死!安拉诅咒你的部族和你的家人。你杀死了我的儿子和外甥,难道你还想从我的手中逃掉?你还想保住你的性命?”

说着,安塔拉边朝穆海勒冲去,边吟诵道:

痛失亲与友,永伴黄沙眠。

个个称奇勇,人人经百战。

吾儿迈赛拉,十足英雄汉。

激战展威风,劲敌逃生难。

骑士海塔勒,出色一青年。

曾教众敌马,心惊复胆战。

穆海勒听安塔拉吟罢诗,立即赋诗回答:

我今挥利刃,送你下黄泉。

要你眠沙场,永远别世间。

迈斯鲁格子,堂堂一好汉。

激战无敌手,英名天下传。

穆海勒吟罢诗,双方纵马对攻起来。彼守此攻,你攻我防,相互对喊,剑矛相撞。战马嘶鸣,奇迹频创。安塔拉发现对方果然身手不凡,越战越强,于是放慢冲杀节奏,拉长角斗时间,而心中不免充满忧烦。

安塔拉择机冲着穆海勒一声大喝,吓得对方心惊胆战。顷刻,安塔拉纵马靠近穆海勒,当两匹坐骑的马镫子相互擦着之时,安塔拉手起剑落,直朝着穆海勒的首级劈了下去,穆海勒顿时被劈成两半,即刻落马,像巨石一样重重摔在地上,一命消亡。

泽赫兰骑士见穆海勒丧命,立即成群结队扑向安塔拉,同时高声喊着:

“黑汉子,歹徒,下贱人,你尝尝苦头吧!”

顷刻,两万人马一起朝着安塔拉扑将过去,宛如一群猛狮,怒气大作,气势汹汹。

安塔拉立马冲着他们厉声大喝:

“歹人之子,今天我要让你们全躺在荒野上,以解我心头之恨!”

随即,安塔拉纵马挥剑,向着敌人的大军冲杀过去。阿卜斯骑士们紧跟其后,两军激战开始,乱马交枪,剑矛对撞,人喊马嘶,大地震荡,胜败明显,屡现险象。那天,泽赫兰人显得格外勇猛,阿卜斯骑士奋力抵挡,厮杀激烈,足令童发变白;安塔拉手起剑落,上来一个倒下一个,上来两个,丧命一双。拼搏一直继续到夜幕降临,双方大军这才分离,各自返回营帐。

阿卜斯人马虽少,战绩却非同寻常,消灭敌人两千余名。安塔拉回返时,战袍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仿佛周身开满了紫荆花,依旧精神抖擞,状若愤怒的雄狮。

泽赫兰部族骑士则显得精神不振,垂头丧气,知道他们与阿卜斯人交战损失巨大。头领们聚集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有的说:

“我们一定要全力拼杀,把我们的铠甲当做我们自己的坟墓,保卫我们的妇女,坚持战斗到最后。如若不然,我们一旦溃败逃跑,我们就将无家可归,再也看不到炊烟了。”

他们自己激励自己,决计拼将一死,战斗到底。

次日天明,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泽赫兰骑士跃上马背,冲入战场。安塔拉率领阿卜斯骑士上阵搏杀,迅速将敌人大军冲散,消灭敌人若干。安塔拉纵马冲向敌方的军旗,一阵横扫刺杀,一个个应声倒下,青锋劈去,无人能够抵挡。长矛刺出,屡见敌人胸穿命丧。不多时,安塔拉带着六百名泽赫兰俘虏返回,随即将他们一一斩首,以祭英雄亡魂。安塔拉对手下骑士们说:

“族人们,情况就是这样,羊群一嗅到狮子的气味,便立即向荒野逃去。”

阿卜斯骑士就地休息三日,第四天开进泽赫兰部族家园,杀死无数抵抗者,占领了整个家园,劫走妇女和孩子,将他们的家园洗劫一空。之后,返回战场,收拾起迈赛拉和海塔勒的尸体,裹好殓衣,放在骆驼背上,一起踏上归程,向着舒尔拜高地、赛阿德山走去。一路上,安塔拉以泪洗面,边走边吟诵道:

稍顷可开言,吾斩一英雄。

敌身成两半,全仗青锋功。

我令穆海勒,沙场一命终。

深仇已得报,妇幼劫手中。

阿卜斯骑士,此战获大胜。

无奈泽赫兰,人去故园空。

阿卜斯族人,不妨洗耳听:

世人皆称赞,你们果英勇。

骑士们听过安塔拉吟诵的诗句,无不赞其口齿伶俐,诗才盖世。沃尔盖·本·祖海尔走去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你的诗句极妙,安拉为你祝福。”

大队人马向着自己的故乡前进时,忽见前方一缕烟尘腾空而起,顷刻铺天盖地。过了一会儿,只见烟尘下长矛林立,铠甲闪光,战马嘶鸣,原来是一哨人马迎面而来……

[0918]归程路遇

阿卜斯骑士定神细看,发现行进在那哨人马最前面的是一名彪悍骑士,身材魁梧,脑袋硕大;行进在其身旁的另一名骑士衣着、外貌与那位骑士相仿,但身材稍矮,头也没那么大。

那哨人马望见安塔拉一行带着那么多钱财和妇女孩子,贪心顿生,勒马停站下来。

安塔拉看见面前那哨人马的人数并不多,也想把他们拿下,同样勒马停了下来。安塔拉对手下人说:

“弟兄们,我想让一个人上前打听一下消息,问一问他们是哪个部族的,以便了解他们的情况。一个人不会没有敌人,也不能没有朋友,尤其是在这荒野和路上……”

正当他们说话时,忽见对方的一名骑士纵马向着安塔拉一行人马飞驰而来,肩上扛着长矛。仅过片刻,那骑士便在安塔拉的人马前站住,并且高声问道:

“喂,阿拉伯头人们,请告诉我们,你们是哪个部族的?你们若是我们的敌人,那就要倒霉啦;若是我们的朋友,自然相安无事。我们是盖阿达部族的人马,实力雄厚,勇敢无畏。我们的头领是骑士英雄阿慕鲁·祖·凯勒卜阿慕鲁·祖·凯勒卜:意为有猎狗的阿慕鲁。其原名是阿慕鲁·本·吉勒海迈·盖达伊。为何被称为“有猎狗的阿慕鲁”,后文有交代。他的妹妹就是众多男子追慕的海伊珐姑娘。你们是哪一个部族的英雄,快说给我们听吧,免得大祸临头!”

话音未落,安塔拉派阿卜斯骑士艾赛德·本·马吉德迎上前去,只见艾赛德像雄鹰一样策马冲到那个骑士的面前,高声说道:

“喂,小伙子,我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是何许人吧!我们是阿卜斯、阿德南部族骑士,头领是当代有名的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

那骑士听艾赛德这样一说,仿佛一下变成了哑巴,只字未吐,调转马头回到头领那里,禀报说:

“他们是阿卜斯人,都是些不怕死的英雄,头领是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

阿慕鲁·祖·凯勒卜听后,在马鞍上晃着身子说:

“阿拉伯人哪,阿拉伯人,这一次出征值得了,真是冤有头,债有主;有冤必申,有债必还。他就是害我堂兄穆吉兹·本·法义兹·盖达伊的人;正是他把穆吉兹抓住,然后交给了海法夫·本·奈德白,使之饱受折磨。”

列位听官,提起阿慕鲁·祖·凯勒卜,说来话长,其人其事奇异罕见,听我慢慢道来。

就是这个阿慕鲁,他在阿拉伯人当中干了许多怪事,可言空前绝后,其根源在于他自命不凡,目空一切,愚昧无知。

阿慕鲁有个哥哥,名叫阿纳奴,是个暴烈骑士,天生喜欢吃狮子肉。阿纳奴常去山林中徒手捕狮,他能用牙咬住狮子的喉咙,喝狮子的血。他曾杀死许多头狮子。他的这种习性一直陪伴了他一生,直到生命终结。有一次,人们告诉阿纳奴说,有只猛狮来到旷野,伤害了人。阿纳奴立即出马,向着那只狮子冲去,结果被狮子咬死。

阿慕鲁见哥哥的坐骑空鞍跑了回来,知道哥哥遇到了不幸,于是骑马追击那头雄狮,一直追到山林中。他发现那头狮子还在啃食阿纳奴的尸体,立即冲向狮子,一声大喝,挥剑劈向狮子的双目之间,狮子登时被劈成两半。随后,阿慕鲁收拾起哥哥的尸骨,将他安葬,并立誓要杀一百头狮子,为哥哥报仇。

几天后,阿慕鲁频繁出入林间,每捕一头狮子,便将之拖到哥哥的墓前宰杀掉,终于如愿以偿。

阿慕鲁捕杀雄狮的消息一经传出,阿拉伯头人们无不畏惧他三分,纷纷给他送钱财和骆驼,以求得到他的保护。

此后不久,阿慕鲁弄到一只猎狗,他特意给猎狗的脖子上套上一个镶嵌着珍珠宝石的赤金项圈,还给猎狗穿上缀着珠宝的金丝绣花犬衣,交给一百名家仆照管,命令他们带着猎狗周游阿拉伯各部族家园。

那些家仆牵着猎狗,每到一处阿拉伯人家园,便对人们说:

“这是阿慕鲁·本·吉勒盖迈·盖达伊公子的猎狗。阿慕鲁公子让它成为居住在沙姆到希贾兹、也门和伊拉克大地的所有阿拉伯部族人的保护神。只要有这条猎犬神保护着你们,你们当中谁也没必要担心自己的钱财、骆驼受损。”

阿拉伯人听了那些家仆的宣传,无不对阿慕鲁毕恭毕敬。时间长了,阿拉伯人便称阿慕鲁为“有猎狗的阿慕鲁”,此名便在阿拉伯人中间广泛传播开来。

阿慕鲁有个妹妹,名叫海伊珐,以争强好胜闻名于伙伴之中。阿慕鲁看到海伊珐喜欢弄枪玩刀,便教她骑马射箭、攻防刺杀的武艺。海伊珐稍有进步,就敢独自出征,袭击村落,抢劫骆驼,斩杀骑士。

海伊珐有位堂兄,名叫盖塔德,是一位英雄,而且长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有一天,盖塔德看见海伊珐,见她的双眉如同弯弓,仿佛要向他射出利箭,于是当面吟诗一首:

让我看堂妹,福及我双眼:

阿妹面上光,足以驱黑暗。

昔日听美景,百闻不如见。

天悬一玉兔,地上月笑天。

海伊珐姑娘听到堂兄吟诵的诗句,好生不悦,朝他大喝一声,随即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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