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是在那年冬天走的。爷爷听到消息后，沉默了几天。出殡那天，奶奶带着齐其去了爷爷的老家。躺着大奶奶的棺材被人抬着绕村走了三圈后，便抬到沩水河畔的山冈上，当棺材下土杀公鸡滴血掀土埋盖的那一瞬间，奶奶泪如泉涌。麻白的头发狂乱地散在风中，她没去理会，只是紧紧地搂着齐其，哽咽着，对丈夫从前的女人。每每回忆这一幕，齐其便无法理解奶奶她们那一代女人。也许，她为大奶奶而悲哀，一生耗在一个不爱她甚至有些厌恶她的男人身上，而奶奶的胸襟，让人觉得她是在爱与爷爷有关的一切。
8
刘稳像模像样地真的要去北京当全职太太。同时洪福也调回北京总部。郭总有些迷信，他觉得洪福名字好，有他在身边便会旺自己旺公司。所以征婚时，特意选派他去坐镇。郭总曾对刘稳说，要是你也能像洪福的太太一样，生一对龙凤胎，我就把你供起来。刘稳听了居然有些激动与渴望，可齐其却有一种悲凉。生活的内容与状态一下变了。因一个人，便发生了变化。面对未来，齐其更多的是一种害怕。跟上谁，生活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晏安一直在追齐其，齐其说不上他是好还是不好，在她眼里他还是有些不够男人，不是他斯文，而是少了一种气概，那种气宇轩昂气壮山河的味道。
有一次，齐其与刘稳谈起小时候，她说到了班上那个“板王”，她说，不晓得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啦？刘稳笑，说，你呀，受你爷爷的影响太大，骨子里有一个英雄情结，你是不是觉得人家晏安不像英雄？干脆，你也打个征婚广告，寻找英雄，顺便也可寻找你那个叫板王的同学。齐其总是记得那个小男孩，昂着头曾经向她宣言，我也能当英雄。每每想起，她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说到这个话题，刘稳偶尔也会叹息，她说，现在没有战争了，哪还有英雄，要我看，在足球场上，还能看到男人英雄的本色。齐其也有所认同，她非常地欣赏那些一直在足球场上奔跑的男人，那种奔跑是一种激昂，一种战斗的姿态。只是中国男人让她一次一次地失望，他们不但丢失了勇猛，还丧失了智慧，在绿草坪上没了奔跑的英姿，只有任人宰割，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耻辱。齐其心里只有心痛。她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着英雄真的死了，或者是还没出生。她想着大奶奶喜欢看的那本书里，曹操与刘备论英雄的那段，刘备问曹操什么是英雄？曹操说，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接着他又说，今天下，唯使君与操耳。吓得刘备筷子都掉下来，心想曹操非杀他不可了。其实，英雄常常喜欢英雄，英雄惜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