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走了，转业了。新来的炊事员姓李。他每天做饭都少做个把人的饭菜，让人吃得欠欠的。小常说，小李来了以后，肚子就从来没吃饱过。小李说，有老周摆在那，我打米下锅时，总觉得米放多了。爷爷有时突发奇想，在院子里挖些野菜，要炊事员放到稀饭里煮，他说，那个时候，就是这些野菜救了他。家里人偶尔吃一次，也还新鲜，可是经常吃，肚子就受不了，气胀气胀的。弄得这些人都跟奶奶诉苦，说，新社会过着旧社会的日子，饭都呷不饱。奶奶也摇头，只能告诉小李，加点面食与点心。可是爷爷还不过瘾，有一天他召集家里所有的成年人，说要开荒，把院子能种的地，都种菜。他还叫人把前院的花坛掀了，他说，种这个干吗，一点实用都没有。墙角三层铁架上奶奶精心呵护的几十盆花，也差点被爷爷清扫了，当时奶奶急了，冲上去欲有拼命的架势，才保住了那些花。那年夏天，蚊子出奇的多，齐其的手、脚、脸被咬得到处是包，爷爷有些心疼，摸着齐其那一块一块的红斑点，说，蚊子干吗老咬你，干吗不咬咬我呀。一旁的奶奶哼了一声，说，你那身老肉，鬼都咬不进，蚊子不是自讨苦吃？爷爷气得大骂，你这个死老太婆。
爷爷奶奶家种的菜，自己不吃，全要小常叔叔送给大院的食堂。小李每天又从菜市场买回相同的蔬菜。爷爷对齐其说，这地是公家的，公家的地里长出的蔬菜是要归公的，这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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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其眼里奶奶是位漂亮的奶奶，她与周围的老太婆截然不同，除气质外，为人处事，以及日常生活的内容都有些不一样，比如奶奶快七十岁了，还敢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到处穿梭，这让爷爷非常不爽，看着奶奶骑着车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他总是要顿顿拐杖哼几声，然后头扭到一边，嘀咕着，真以为自己还是丫头咧。
去邮局寄信、领包裹这样的事完全可以要警卫员去的，可是奶奶常常喜欢亲力亲为。齐其有时坐在自行车的后篮里跟着奶奶，奶奶在邮局会拿出一叠钱来寄出去，齐其一直不知道她是往哪寄。五伯那或是奶奶的娘家亲戚？
随奶奶去得最多的是老城古街的大伯家。家里有些别人从外地带来的水果与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糖果，奶奶总会送点过来。大伯结婚晚，近四十才成家，有一儿一女，其实他们也都是爷爷的孙儿孙女，可是他们却很少去爷爷家，也没有那种荣耀，因为他们的奶奶跟他们住在一个屋里，奶奶的地主婆身份，让他们有了一份别人没有的自卑感。他们带着仰慕看待着爷爷家里的每一个人。所以，每一次奶奶带着齐其去，他们都是非常地热情，而且是发自内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