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大爷将桌子端到了院子里,宫笑迈着她的小短腿帮忙拿椅子。青五忙上前帮忙,见宫笑吃力地拿着比自己还高的凳子,视线几乎不着地,眼看着要摔倒了,青五一手抓住椅子,一手将宫笑抄起来,“没吓到吧?”
宫笑怔怔地看着他,“大叔,你是……”还没回过神来,青五已经将她放到地上,将椅子放到桌子前面。
唐铭犹豫着在桌前坐下,瞥了眼宫大爷,干咳了声,“我们叨扰了。”
宫大爷抖了抖烟斗,淡淡地说道:“人多了才热闹。”
宫笑的眼睛一直跟随着青五,在她眼里,英雄就应该是青五这样的。青五忙着帮忙,并没有注意到,知道他端着苏淼做好的菜到院子里,正好看到盯着自己的宫笑。
青五将碟子放到桌上,“我听到他们叫你笑儿?你可是有事问我?”
宫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自己都有点矛盾。青五浅笑着蹲下身,“是不是因为陌生怕我们啊?”
宫笑摇头:“你们是婶婶的家人吗?”
青五稍稍一愣,“算是吧。”
宫笑的小手绞着略微有点不安,“那你们会待她离开这里吗?”
“恩。”青五没有一丝的隐瞒。
宫笑的脸上没有了笑意,撇着嘴独自离开了。青五挠了挠头,这孩子是怎么了?
苏淼一直在厨房忙活着,顾不上其他。她将最后的汤盛如盆内,端了出去。唐铭,青五,以及不知道何时又返回来的胡坤,周小江都围坐在桌前,眼巴巴地把苏淼望着。
苏淼解下围裙,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怎么不吃?”
原本就很小的桌子,坐了五个人,苏淼给宫大爷盛了一碗饭,“你们吃吧,我站着就好。”
唐铭瞪了青五一眼,青五撇嘴忙站起身让位,“夫人坐吧,属下已经吃饱了。”
好好的晚饭,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氛在蔓延。宫笑毕竟还小,她怯怯地靠着宫大爷,眼神有点不安。
苏淼放下碗筷,拉着宫笑进到屋里。过了好一会才走出来,“想吃饭就吃,不想吃的就赶紧走吧。”
她坦然地在唐铭身边坐下,扒了几口饭,抬眸,大家都盯着她。她叹了口气,将碗放下,“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吃饭了?“
宫大爷拿起烟杆扒了几口,“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苏淼说的还是对其他人说的。
周小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开了。唐铭忍不住打量了宫大爷一眼,“前辈说的是,她啊就是太浮躁了。”
苏淼咬牙瞪了他一眼,怎么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年轻人,不管你什么身份,有些事确实不能勉强。就像我的儿子,他想要出去看看,我不会阻拦,等他看够了外面的世界自然会回来的。”
宫大爷说的不无道理,唐铭谦卑地说道:“前辈教训的是。”
宫大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都回去吧。”说完他缓缓站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夜色已经暗下来,桌上瞬间只剩下了三人。苏淼垂着头,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底,“都听到了嘛?你们都赶紧回去吧。”
“可以,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唐铭淡淡地说道。
“啪,”苏淼将筷子拍在桌上,“陛下,求您放过我行吗?”苏淼抬起头看着唐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您有皇后,有柳夫人,也即将有苏妃,你为何要抓着我不放?”
唐铭沉眸,“柳璎珞那只是权宜之计。”
“苏文媛呢?”吐口而出的名字让她心惊,原来她比想象中还在意。
“太妃的意思,”唐铭回道。
苏淼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为难我?”苏淼站起身,用脚将椅子踢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椅子直接翻了过去。
唐铭的眉头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苏淼不以为然,“陛下还是回宫吧。昱王不是逃了吗?你应该很忙才对。”
“你是怎么知道昱王逃了的消息?”这个消息并没有在宫里传开。
苏淼怯怯地垂眸,“宫里的消息往往不是传得很快嘛?”
唐铭与胡坤交换了个眼神,胡坤轻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更应该跟我们回去。昱王很危险,我们不敢冒险,更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中。”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遇到危险?”苏淼朗声道:“陛下,你带着太子,太子近臣偷偷出宫,可想过有人趁机在宫里胡来?”
她直直地看着唐铭,“我说过了,既然出宫了,便没有想过要回去。什么柳夫人,什么苏妃与我都没有关系。”
“那小江呢?”唐铭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我呢?”
苏淼心里暗暗一痛,“我说过了,我不是皇后,为什么你们都要将我当做她?可想过我的感受?”苏淼往后退了一步,“陛下,胡大人,都请回吧,不要再来打扰我,否则,我会去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胡坤轻叹了声,“我们都知道……”
“既然你们都知道,就不要逼我!”苏淼深吸了口气,她冷眼扫过唐铭,“权宜之计也好,太妃的懿旨也好,既然你都做了决定,为何还要勉强我去接受?我现在的这个样子,百官会接受?天下百姓会接受?唐铭,我累了,真的好累。”她摇了摇头,“小江就拜托给你了。”苏淼转过身,眼泪奔涌而出,每迈出一步,就像在自己心上割了一刀,好痛。
夜色很好地将她颤抖的身子掩住,她回到竹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唐铭,求你不要逼我!
“陛下,”胡坤担心地看向他。
唐铭沉着脸,双唇紧抿。桌上的饭菜已经没有了温度,他的眸光动了动,“我们走吧。”
“我们就这样离开?”胡坤一惊,“如果她知道藏到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等她想我们了,自然会回来的。宫大爷说的没错,勉强并不能说明什么,那只是在消耗她对我们的剩下的不舍。”唐铭声音微微颤抖,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周小江跑出来,主动上前拉住了唐铭的手,“爹,我们走吧。”
苏淼滑落到地上,将头埋进双膝间,她知道唐铭在屋外站了好久,也听到了唐铭的叹息声,直到他们离开,苏淼才将头抬起来。心突然间空了好大一块,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婶,在吗?”宫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苏淼忙擦了擦眼泪,打开门,见她手里端着一碗汤,“你怎么不睡觉?”
宫笑将碗递过去,“爷爷说你晚上没有吃东西,饿着会睡不着的。”
苏淼伸手将碗接过来,“笑儿,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宫笑低着头,有点犹豫,“婶,我说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苏淼将她拉进屋里,“婶婶才不会生笑儿的气呢。”宫笑撇着嘴,“小江哥哥告诉我说他很想娘亲。笑儿也想念娘亲,知道那种滋味。”
苏淼的手一顿,她收起自己的情绪,蹲下身看着宫笑:“那笑儿怪你的爹娘吗?”
宫笑摇头,“爹娘有他们的苦衷,这是爷爷告诉我的。他们不是不爱笑儿,只是到那个时间,他们会回来找笑儿的。”
“婶婶也有苦衷呢。”苏淼摸了摸她的头,“笑儿大了就会明白了。”
宫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婶婶,那你为什么要哭?”她伸出小手为苏淼擦眼泪。
苏淼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她的下巴搁在宫笑娇小的肩膀上,眼泪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痛是什么,就是你脑中一想起,就会好难过,眼泪自己就流了下来,不需任何理由。
有件事苏淼猜对了,唐铭前脚刚出宫,有人便坐不住了。
苏文媛依照惯例去莲池宫向孟桂莲请安。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谈话声传出来。
“现在是最佳的时机了,唐铭出了宫,这个时候不动手还待何时?”是个男人的声音!
“稍安勿躁,再等等。你知道唐铭去了哪儿?如果他只是诱兵之际呢,你还不了解唐铭吗?”孟桂莲沉声道,“你这个时候跳出去,不正中他的下怀?”
苏文媛心里一沉,她一直知道,莲池宫有个神秘的人,却一直没有遇到过。这个时候还早,难道就不怕人撞见?
“等等等,你就知道让我等,我都等了多久了?我整日躲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面,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我就要唐铭死!我才应该坐上那个皇位!”
苏文媛皱眉,这个声音好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是谁。
“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你恨委屈,相信我,快了,一切就快结束看了。”孟桂莲很耐心地安抚着,“你看唐铭一离开宫,我就让你出来了,这种憋屈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苏文媛深吸了口气,“太妃娘娘,您起了吗?文媛来给你请安了。”
苏文媛听到了殿里慌乱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孟桂莲的声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