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破败的寺庙。苏淼微微皱眉,“你真的确定在这里?”
“娘娘,小的亲自跟过来的,亲眼看到那个小叫花进了这里。小的在外面瞪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他出来。”
苏淼颔首,“你先回去吧,店里不能没人。”
“娘娘,您要进去?要不要小的去叫两个伙计过来,您一个人太危险了……”他可不放心,这万一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他就是跳进岭河也洗不清啊。
“你回吧。”苏淼双眸一沉,没有再说其他,上前走了两步。
这里看上去分明是个豪宅,雕栏玉砌也不为过,那个看起来像是泥人的孩子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据她了解,那孩子这几日除了要药,似乎并没有为口粮担心过。这也是她很想弄明白的。
稍微犹豫了会,她伸手去叩门,“咚咚咚——”苏淼突然有点紧张,屏息等着门开。
突然,门“吱呀”开了一条缝,苏淼看到了那孩子灵动的深眸在打量着自己,她浅浅一笑:“我能够进去吗?”
那孩子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他好半天都都没有动,只顾着盯着苏淼打量。苏淼深深一吸了口气,“怎么?我不能进去?我可是帮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那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苏淼。苏淼无奈,“我路过这里,口渴了,想要讨杯水喝。你也知道,这城里大夫不多,我这东走西奔的,真的是饿了渴了才会敲门的……”
“你是大夫?”男孩猛地将门打开,他站到苏淼面前,“你真的会看病?”
苏淼一愣,“对呀,怎么……”
“那你进来吧。”男孩侧身,让苏淼进门。苏淼愣了愣,她好像不太适应男孩突然变脸。
“呃……”苏淼咽了咽口水,抬步小心地走了进去。
待她进去她才感叹,这里仅仅有条的。放眼望去,很多名贵花草,以及很多药草。苏淼转头看了眼正在栓门的男孩,试探地问道:“你家里人呢?我这样贸然拜访,不会不会不好?”
“这里就只有我一个!”男孩跑到苏淼前面带路,“你跟我来吧,你小心点,这里不必其他地方。”
“什么意思?”话音刚落,苏淼便听到有利器划过空气的声音。
“抬脚!”男孩叫道。
苏淼忙跳起来,一支箭从脚下飞过。惊魂未定的她看着男孩,“这些暗器哪儿来的?”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男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苏淼撇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男孩没有再说话,他拐进了一个长廊,苏淼忙跟上去。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刚才自己也没碰到什么啊,那箭是从哪儿射过来的?她实在想不明白,这男孩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院中,院中还能被打理地仅仅有条,想起第一次将男孩身上的泥土,现在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院中的花草药草应该都是他亲手种的吧。
“发什么呆?”男孩走了有一段距离,见苏淼没有跟上,又返回寻她,“你不是要喝水吗?”
苏淼撇嘴,“你不是因为我是大夫才让进来的么?”
男孩垂眸,“赶紧跟过来吧。”
苏淼这才注意到,男孩今天的脸洗了,多了分属于他们那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她忙收起思绪跟上去,最后见男孩站在一个厢房外。
“你在这里等一下。”男孩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苏淼还没有说话,就见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半晌有点急促地跑出来,手里拿着跟银线,“你不是会看病吗?这个给你,你给看看?”说着将手中的银线递过去。
“靠这个?”苏淼看着他手中泛着寒光的银丝,阳光下几乎透明,“到底是什么病人我不能进去诊治的?”
男孩避开她的视线,“你别问了,你先看看你有没有办法?”
苏淼对这个孩子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既然你都懂医,你都没办法,我也没办法。”苏淼双手抱怀,直接拒绝。这样的孩子真不可爱,明明是有求人于人,偏偏什么都不说。
男孩皱了皱眉,“我都打听过了,许夫人的疫病不是你看好的吗?你既然能够治好小小的疫病,对筋骨受损肯定也会有办法的。”
“你凭什么觉得疫病是小病?”苏淼沉眸,“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男孩紧接着说道:“可是你分明就治好了染上疫病的人啊。”
突然从房间里传出了一声呻吟,声音虽然不大,苏淼还是听得很清楚。她盯着男孩,“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是不会帮忙的。我已经休息过了,这就离开。”苏淼转身准备离开。
这孩子太骄傲,也太自负,或许只有激将法才能逼他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等一下!”男孩叫住她,“如果没有我,今日你是走不出去。”他跑到苏淼跟前,“我答应过他,要为他保守一切有关他身份的消息。”
“好,我先不跟病人一般见识。那你先说说,你是谁?你爹娘又是谁?”苏淼问道,见他张口在准备说话,苏淼忙打断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没那么傻!”
男孩白了苏淼一眼,“那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说?”
苏淼深吸了口气,“算了,一会再说吧。”她从男孩手中夺过银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孩没有那么简单,还是等她整理好心绪后再听他说吧。
银丝诊脉她还是第一次。她将银丝拉直,食指和中指轻轻搭上去。苏淼缓缓闭上眼睛,只有自己静下来,才能感觉到银丝另一头那人的脉搏。
过了好一会,男孩突然跑进房间,转而又跑出来,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他刚才吐血了?”苏淼感觉到了银丝另一头的拉扯,以及脉象的骤然增强。
“他到底怎么样了?每日都会吐血,这样下去早晚会死的。”男孩很着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他手上的筋脉断了?”苏淼突然皱眉,“他应该受了很重的内伤,加上手上的筋脉,可以这么说,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废人。”
男孩怔怔地看着她,“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苏淼轻叹了声,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的舒心丸是我调制的,你先给他服用一颗,这个可以减缓他的血气上涌。”
“好。”男孩夺过她手中的瓷瓶转身跑进房间。
苏淼抓着银丝不放,她想要知道里面那位神秘的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一会,男孩又出来了,衣袖上沾上了些许血迹。
苏淼凛眸,“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里面的病人是怎么受伤的吗?他身上的伤都有哪些?既然我不能进去,就只能由你来告诉我了。”
男孩稍稍迟疑,苏淼放下手中的银线,“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要怎么对症下药?”
男孩挣扎了好一会,他一咬牙,“那你答应我,不准告诉其他人。”
苏淼苦笑,“我倒是想告诉别人,那也得有人给我告诉啊。”
“其实,我也是在挖水塘的时候发现他的。”男孩轻声说道:“我的这个宅子,其实连通岭河,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通过暗河被冲到这里的。我原本挖个池子种上睡莲,刚挖好,第二日起床,便见他浮在水面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尸体,准备拿去焚烧了,都是后面,我发现了他心口的余热,费尽力气才将他救回来。可是他的伤实在太重了,我也没办法了。”
他说着,却见苏淼的目光已经投向那紧闭的房门,“你有在听吗?我发现他的时候,左肩骨折,手筋也断了,我只得用鹿茸给他续上……”
“他身上可有什么印迹?”苏淼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说话都在颤抖。
男孩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隐瞒身份,他告诉了你什么?”苏淼只觉得如坠冰窖,明明快要抓到了救命稻草,却很脆弱,她不敢用力,怕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他说如果他死了,不要告诉任何人。除非他能够好转……他也没说自己是谁,只是我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男孩说着从挂在腰间的锦袋中拿出一个玉佩,“这个东西我还是认识的,他是陛下。”
男孩盯着苏淼,这个消息在常人看来,是个多么震惊的消息。可是苏淼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所以,我不敢请其他的大夫,这万一消息传出去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淼只觉得眼眶发热,有滚烫的泪水想要夺眶而出。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怕是自己的梦境。
“你是谁?”男孩炯炯地看着苏淼,“对了,我记得那药店的人叫你为娘娘……莫非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淼已经一步一步朝房间走去。苏淼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她真的怕推门进去,是幻影,她也怕,如果真的是唐铭,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如果没有办法要怎么办?
明明自己心心念着的人就在门后,她却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