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汤妈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真不知道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对我的思念只会折磨你,你又为何不把我忘掉?那些不开心的记忆,留着又有什么用?
看到杨柳的行李,汤妈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
“我……我只是做得太久了,想换个工作。”
“小姐才做了这么些日子就说做得太久了,那我这个老婆子岂不是得更快地滚蛋?”
“没有……汤妈,我没有这么说,你不要这么想……”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别人要走跟你有个毛关系啊……
“小姐。不是我老婆子说,总裁是有些难相处,可是其实总裁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在这里做得再久些,就会慢慢发现,总裁是一个很值得……爱的人。”
杨柳微微苦笑,却并不答话。
因为实在舍不得离开,杨柳又坐着陪汤妈聊了一会儿,再一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准备要走了。
汤妈拉着杨柳,说:“你真的不再想想了吗?”
“不了。”杨柳摇摇头。再想想又能怎样呢?再想想就能改变命定的结局了吗?再想想就可以不离开吗?再想想就能改变潘炎已经有了未婚妻的事实吗?再想想就能改变她和他之间身份的悬殊吗?再想想又能怎样?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徒增伤感罢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既然改变不了,便平静地接受吧。
七年前的离开,或许早已注定了分离的结局。有些事情,可以埋下一生的伏笔。曾经我们相遇又注定分离,曾经我们相爱却苦于无奈,曾经我放肆了青春,却换不回一个句点。我们的命运,或许只能这样了吧。
潘炎,如果我离开,你可不可以记得我,如果我离开,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我会每天为你祈祷,只请求你不要怪我。我们之间,是天与地的距离,无论我们怎样努力,始终还是走不到对方的身边。我们两个人……始终是两个人。
这个世界上会有我,会有你,只是不会有……我们。
杨柳跟汤妈告了别,便拉着行李离开了潘炎的家。
小小的行李箱很轻很轻,既然那些回忆带不走,那些带着过往记忆的东西也就一起留下吧。没有这些东西,或许就再不会想起,没有这些东西,或许我就可以把你从此忘记。
站在站牌处等车,杨柳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曾经自己才来的时候是多么地讨厌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人冰冷无情,这个城市的人没有温度,这个城市的人忙忙碌碌,这个城市的人永远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个城市,在初来这里的自己看来,充满了冷漠和无情,现在,却为什么觉得自己舍不得离开它了呢?
有人说,你舍不得一座城市,是因为那个城市有你舍不得的人,有人说,你思念一座城市,是因为那个城市有你思念的人,有人说,你爱上一座城市,是因为那个城市有你爱的人,有人说,你不愿离开一座城市,是因为那个城市有你不愿离开的人。
这个城市……潘炎,这个城市有你,所以……我的心里会一直装着这个冰冷的城市。
杨柳拍了拍自己的脸,她问自己,你现在多大了呢?你居然还会相信爱情吗?爱情是什么?爱情是镜中花,水中月,爱情,正是因为得不到才会美好的吧。
杨柳苦笑,自己早已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却依然在马路上因为爱情而痛哭流涕。旁边的人不知道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杨柳使劲地吸着鼻子。身边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该来的车都来过了,唯有该死的九路车就是不来,杨柳看着站牌,看着天,这个城市,你是在挽留我吗?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终于,杨柳觉得自己的双腿都站得麻了,九路才终于从远处摇摇晃晃地驶过来。杨柳拎着行李箱上了车,旁边的人看了杨柳一眼,在心底默默地感叹,这个神经质的女人终于走掉了……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所有的景物都在飞快地倒退,退到不知名的某个起点去,而她要离开这个城市,回到她的起点。回到那个天高水阔,有草有花的世界里去。
那个地方,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归属地方,她的地方,不在那些尾气弥漫的大都市,不在那些高楼林立的单元小间,不在那令人烦闷的办公室里,工作台前,那有青山绿水的地方,才是她最终想要归根的地方。
街上的行人依然繁忙,在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里,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忙碌着,有些人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而有些人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计。
这些带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这个城市,却同样的忙碌,每天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又堵了车。
堵车几乎是每个大都市共同的特点。一队长龙般的车堵在路上,一点也走不动。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才能真切地体会到,我们真的是龙的传人……
“嘀……滴……叭……叭……”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刺耳的笛声一阵接过一阵,“嘟嘟嘟”的汽车尾汽把这个世界搅扰得乌烟瘴气。
终于,汽车挪动了一点点。
杨柳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浓烈的不舍,在这种离别的时刻,堵着其实又有什么不好?这样,就可以慢一点离开这个城市,慢一点离开有你的空气,慢一点离开你。
潘炎……
终于,前方的堵被排开,公交司机再次发动了引擎,向着火车站的方向一路飞驰而去。
平时总是觉得堵车好讨厌,现在……却觉得它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为什么呢?慢一点,慢一点,让我再看一眼这个城市,明天,它就要变成遥远的他方了。
无论这个城市在我的记忆里多么讨厌,在离开它时也总是会有一种惜别的不舍。潘炎,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会永远都记得这里。
依然睡在酒吧里的潘炎悠悠地醒转过来。探手,以为会摸到自己梦里出现的女人,伸出手,才感觉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潘炎倏地清醒过来。他诧异地瞪着自己空荡荡的床边,人呢?杨柳人呢?她跑去哪里了?
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间,一种不好的感觉笼着整个心房,潘炎翻身从床上下来,匆忙穿好了衣服,拉开房间门便冲了出去,却与来上班的酒吧老板撞了个满怀。
“哎哟。”酒吧老板意味深长地笑着调侃潘炎:“潘大总裁昨晚睡得可好啊……”话音还没落地,潘炎张口便急急地问:“看见杨柳了吗?”
“嗯?”酒吧老板一时竟没能明白潘炎的意思。
“什么?杨柳在哪儿你怎么能问我呢?你自己不知道吗?”酒吧老板暧昧地戳了戳潘炎的肩膀。
“哎呀。”潘炎不耐烦地推开酒吧老板,径自往酒吧外跑去。
这时,潘炎的手机响了。潘炎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躺妈打来的。潘炎的心中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吴汤妈平时闲着没事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除非……
潘炎接起手机,冷冷地问:“怎么了?”
“总裁呀。”汤妈那边慢悠悠地说道:“你是不是跟杨小姐吵架了呀?”
“嗯?”潘炎听得模棱两可,他不太明白汤妈在说些什么,便问:“你说什么?”
汤妈用长者对晚辈所特有的口吻对潘炎和风细雨地说道:“年轻人嘛,都火气盛点,这没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要多忍让……”
“说重点……”
“总裁啊,虽然你平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你心底其实是个好人,杨小姐可能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但我相信她跟您处得久了就会知道其实您是一个好人……”
“汤妈!”
“总裁?”
“杨柳到底怎么了?!”
“杨小姐啊……杨小姐今天早上收拾了行李……”
“嘟……嘟……嘟……”
汤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突然被挂断,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是这副急性子,一点都不肯听人把话说完……”
潘炎径自去开了车,一路飞奔回家中。没想到……依然是漫长的堵车……
潘炎不耐烦地反复地看着自己的表,可是老天似乎在跟他开一个漫长的玩笑,前面的路始终不通,他心中虽然焦急万分,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有时候,老天是要考验两个相爱的人的缘分。
潘炎急切地看着前面的路什么时候可以疏通,却不知就在距他有差不多半米高的地方,杨柳正坐在公交车里,望着他的车泪流满面。
似乎是有所感应,潘炎扭头向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杨柳赶紧把头别到一边去,潘炎的目光在杨柳坐的位置的窗前扫过,却终于还是错过了去。他没有看到杨柳,没有看到杨柳怔怔地望着他的车,一言不发却满面泪痕。
老天终究是待我不薄,让我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还来得及再见你一面,再看你一眼。虽然终究是不能面对面地说别离,但是仅仅是这样,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潘炎,你和……刘媛,一定要幸福。虽然我不可能留在你身边,但我会在另一个地方,默默地看着你,祝福你。
潘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