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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4)

我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内蒙古当了几年兵,他也经常会讲一些他当兵时候有趣的故事,另外也曾经拿出一些老照片给我看过,这本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当我年纪越来越大之后,懂得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想起那些故事和老照片,心中总是会涌起很多疑问,因为我父亲透露出的那些散碎的回忆中有太多的事情在我看来是很令人奇怪的。比如,我父亲在当兵的时候曾经养过几条狗,有一条叫丽丽的灵缇,一条叫少爷的牛头梗,还有一只杜宾和一条无比巨大的马士提夫,这些狗在如今并不算罕见,但是在那个闭塞的年代里就很是稀奇了,我曾经问过这些狗的来源,我父亲说是当时的一个基地里的外国专家们养的,后来这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撤走了,因为走的很匆忙所以基地里的护卫犬和宠物犬都没有来得及带走,这些狗大多都被当兵的给宰了改善伙食了,我爹当时留下了几条用来抓野兔子。另外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就是我的父亲一直对宝石非常反感,他禁止家人拥有任何种类的宝石,记得当年因为我把玩一件镶嵌了蓝宝和钻石的工艺品,就被我爹一顿臭骂,开始我还以为是他怕我年纪小失手给人家弄坏了赔不起,可是后来他骂累了之后似乎回忆起了往事,便翻出来几张照片给我看,那些老旧的照片上拍下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畸形人体,我十分好奇,就问他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爹则说在他们住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有几个孩子玩耍的时候挖出来很多宝石,当时的人对于这些东西大多没有概念,只是觉得好看,但是怕惹祸上身便愣是谁也不敢据为己有,便都上交给了大队,大队的干部也没有地方处理这些东西,当地民风比较淳朴,一时玩心大起,便将这些宝石作为装饰物粘到了屋里和当地仅有的两辆自行车上面,但是没有几个月,这两个自行车的主人便都暴毙身亡,接着这个村子最先发现宝石的几个孩子也都得了怪病,有些同样的暴毙,有些则变成了照片上的样子。也正是因为调查这件事,从外地调来了防化部队和很多专家,后来还来了外国人,有老毛子的,也有法国人。

之所以如今突然想起这件事,只因为在我那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小女孩便如同小七一般,在后背上生出了一条畸形的腿。不过身处险地面对强敌,也来不及去推测这些事情,我只得停止了回忆,将注意力从新集中在小七和保仔的身上。

这时候他们二人倒是似乎都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小七对保仔说道:“我没猜错吧,嗯?你是索贝克,刘先生说你为了保护他,和赛特交手,结果死在了开罗,算起来已经有四五年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保仔呵呵一笑,倒是并没有否认什么,他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没错,我就是索贝克,不过我也没有骗你,索贝克只不过是我在九柱神里的称呼,我本来就叫保仔。”

听到了这里,我心中已经了然,这保仔原来也是九柱神中的成员。

在埃及神话之中,索贝克是一条鳄鱼样的神祗,他得到了众神注入的元素之力,负责保护年幼的法老守护神荷鲁斯不受战神赛特的手下的攻击,估计也正因如此,作为保镖并且拥有一身横练硬功的保仔才会被称作索贝克。而在埃及的传说中,赛特曾经是太阳神拉的护卫,负责保护拉的安全,并杀死过攻击拉神的怪蛇,成为了战神,同时他又是沙漠和大地之神,他极度排外,在沙漠中守护本国商队,但又发动沙暴攻击外来者,而土地也归他管辖,在埃及,所有的矿石和宝石都被成为赛特之骨,最后,他还被奉为了法老的守护神。但是,当传说赛特谋害了身为冥界之王的奥西里斯之后,他便被人们看做邪恶之神,法老守护神的位置也被后来战胜了他的奥西里斯之子,荷鲁斯取代。从小七和索贝克的对话推测,很可能是在九柱神的内部发生过一些叛乱的事件,九柱神内部一些排外的高层曾经反对过刘景这个华裔上位,保仔在那次叛乱中为了保护刘景,传说被人杀死,但是不知道为何多年之后他会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带着虫仙儿的女儿。

正在这相持不下之时,屋外忽然传来阵阵骚乱和哀鸣惨叫之声。保仔连忙伸出左手五指一阵掐算,他这乃是故老相传行海之人的一种秘术,称为观澜,其实这是一种古老的计算方法,利用口诀和指诀的配合可以帮助人们计算时间、方位乃至事物发生的概率,因此多被行海之人用做占卜吉凶祸福、勘测方位潮汐。

保仔略一掐算便叫了声:“不好!”说罢转身便冲出了房间,我同小七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便连忙也跟了出去。

三人刚跑到了大厅附近,便看见迎面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生和护士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可是几个人还没能跑到我们面前便纷纷倒地,每个人的后背上全都插着数只竹箭。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此时的大厅已经变成了一座修罗场,几十名赤身裸体的少年各自三三两两的扭打厮杀在一起,有些手中抡着弯刀短剑,有些抄着桌椅板凳,还有一个干脆赤手空拳对着对手又撕又咬。

保仔左手飞快的掐算着,脚不停步的却冲进了大厅,对着迎上来攻击他的少年亮起戳脚,一脚一个无一时便踢倒了六七名。

那些少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迷心术,又或是被人下了什么药物,皆悍不畏死,踢倒一个冲上来一群,保仔左手的指诀越掐越快,最后他回头对我们高喊道:“快来帮忙!七爷,想救你姐姐就跟我来!迟了就来不及啦!”

小七本来插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保仔搏杀,听他这么一喊便再也站不住了,立时挥动四臂便上前助战。她本就身形灵动元超常人,那两条附臂更是灵活似蛇,她和保仔两个人一个刚猛无双一个阴柔灵变,片刻间便将这一票疯狂的小恶魔们了了账,唯独剩下一个看起来最为矮小、身穿红袍、面容丑恶的孩子,他被小七在腿上斩了一刀,见势不好转身便朝大厅另一侧的一条狭长的通道跑了进去。

我见有个漏网之鱼,伸手抽出M500便想补上一枪,保仔忽然蹿到了我身前拦住我说道:“放他走,这孩子能带咱找到他们的老巢所在。”

小七这时候收拢了附臂,走过来冷冷的问保仔:“索贝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姐姐的下落?你要是耽误了我……”

保仔这时候似乎也被她逼问的很不耐烦,他将脸贴近了小七答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前辈,只不过我现在不是九柱神的人了所以尊你一声七爷,你不要太过分。我明白告诉你,我这次来这里是公私兼而有之,我是来营救阿桂出去的,也是接到了刘先生的指示来调查这家医院的。至于你的姐姐,我没有骗你,我知道她在哪儿也可以帮你救她出去,不过多余的事情你不要问我,去问刘先生吧。”

他说完,便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按照地上遗留下的斑斑血迹追踪而去。

小七愣了一下,忽然脸上浮起一丝悲凉和无奈之色,然后看了我一眼,便示意我和她一起跟着保仔进入了隧道。

这条通道并不长,不一会儿我们便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才发现原来它并非是什么神秘修筑的工事,它所通往的目的地其实就是这家医院的停尸房。

停尸房的大门此时敞开着,门口可以看见一路滴下的斑斑血迹,看来那个红衣服的小孩儿是钻进了这里,不过当我们迈步走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全都被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搞得停下了脚步。

一般的停尸间中温度都保持比较低,但是这间停尸房的温度却实在有些太低了,刚刚走到门口便觉得冰寒刺骨,似乎里面不是一间停尸房而是一个带吹风机的大冰窖。若单是如此倒也不足为奇,更叫人疑惑的是就在这股吹出的冷风之中愣是夹杂了阵阵热气,其中还带有一股淡淡的怪香,一冷一热两股劲风同时扑到身上、脸上,弄的人感觉莫名的古怪,三个人不禁便同时都打了一个寒战。

保仔看样子本不是个莽撞之辈,不过他此时指诀越掐越快,脸上的神色愈发焦急,额头满是汗水,似乎是有一件极为紧迫之事即将发生。他被这股怪风吹拂的停下了脚步,但是略一迟疑之下马上便想朝里闯,我一把便扯住了他,说道:“慢着!这里边儿路子不对,你闻闻这股味儿,这可不是一般停尸房能有的味道。”

小七此时也闻到了那股甜腻的香气,她点头说道:“不错,是很奇怪,这股味儿是尸体的腐臭啊……”

保仔焦急的喊道:“这是停尸房!有尸体的臭味儿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我摇摇头,说:“这可不是一般腐尸的臭味儿,这种气味只有存放于密闭环境中保存极为完好的干尸才能发出来,一般的医院不可能存有干尸,也不可能有那种密闭恒温的环境。”

保仔此时已经急红了眼睛,他趁我不备一把甩脱了我的手臂,一下子便跃入了停尸间,我虽然和他素不相识,不过为了弄清楚阿桂的身世,便不能叫保仔发生什么危险,便提着手枪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来到了停尸房中,顿时便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这间停尸间只不过是一个幌子,里面既没有存放尸体的冰柜,也没有一具尸体,这里其实就是一座冰窖,里面装满了四四方方的巨型冰块,在左手的一面墙壁上还敞开了一座暗门,那里又是一条漆黑狭小的通道,在暗门内挂着几只造型古怪的电扇,它们被固定在了不同的角度不停的旋转着,而那股热风便是从通道中传出来的,冷热两股空气交汇之后被那些排布有序的风扇带动,如同旋风一般在室内旋转,再加上那股甜腻的尸臭,弄的人头晕目眩心头烦恶张口欲呕。

保仔并没有在冰室中多做停留,他一头便钻进了那条通道,我和小七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通道并没有多长,走了几十米便进入到了里面的第二间密室中,这里温度极高,但是奇怪的是并不使人感觉到一丝闷热,似乎通风极好。屋内点有长明灯火,我仔细看了一遍四周才发现原来这第二间密室其实是一座小小的神庙,只不过所供奉的并非什么神像,而是一南一北各两具干尸。

此时我方才明白,原来外面的那间所谓的停尸间倒也并非是为了掩人耳目,它确实算是停尸间,准确的说是停尸间的一部分,这两间屋子所有的怪异布局和设备都是为了打造一个适合的环境,从而保证这四具尸体不腐不朽,这种保存尸体的技术应该起源于欧洲教会,教廷经常选出一些有声望的志愿者,这些人常年食素,从而使身体环境偏于碱性结构,年老之后还需要服食特制的含有极低含量水银的药物,在他们死后便安葬于教会在教堂地窖中为他们打造的特殊环境的墓穴中,使得他们的尸体可以快速脱水并且皂化,变成经年不腐的干尸,以供信徒膜拜。这种尸体保存技术虽然不算神秘难解,但是其实详细的技术十分难以掌握,墓穴的温度和湿度要求非常苛刻,略有误差都会导致尸体的腐败,因而到如今也没有被外人所掌握,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家医院同教廷有什么关联?

我仔细的观察了四具尸体,发现有些不对劲。在屋子北面的两具尸体确实是风干皂化的干尸,他们全身都裹着黑色的布,头颈低垂,面目依稀可辨,头脸上须发皆全。而屋子南面的尸体就大不相同了,这两具尸体并非经过皂化处理,他们从摆放的姿态看似乎是一主一仆,一具全身涂满了金粉的尸体端坐正中,右手持出云宝扇,左手持一日本的十字枪。在他的旁边站有一具焦黑的尸体,整个人已经被烧成了黑炭一般,却手持长刀、火枪护卫在金尸之侧,似乎是他的护卫。

小七走到我旁边看了看这两具尸体,悄声问我:“这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他们供奉的忍者里的前辈啊?”

我指着尸体后的一幅巨大帷幕说道:“这两个人…不会吧…他们好像是织田信长和近侍森兰丸两个人啊,你看这帷幕上的字,这是日本的能剧中有名的一篇敦盛殉死舞中的名句,织田信长曾在他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战桶狭间之战中出发之前吟唱过: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较,不过渺小一物, 看世事,梦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 满怀于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唱毕便率敢死队奇袭大破今川义元军,战胜了自己最大的对手,这一战被日本人比作曹操的官渡之战,是织田信长的转折点。不过,他之后居然一语成谶,果然只活了五十来年,便意外的死于本能寺之变,尸体都一直没能被找到,他的近侍宠臣森兰丸尽忠战死,尸体被焚烧。这之后织田信长的手下丰臣秀吉率军平定叛乱,接掌了织田的势力,之后统一了全日本,所以我才猜测这是他们二人,只不过…没道理会在这地方出现啊。”

保仔站在我旁边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应该正是织田信长的尸体,看起来……”他忽然停住话头,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我连忙也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状,只不过似乎有一阵阵淡淡的血腥气冲进鼻端,紧接着我又听见了一股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老鼠在啃噬木头一般,在这墓穴中听起来极为诡异。

忽然,小七猛的一扯我的胳膊,低声呼喝道:“小心上面!”

我连忙退后半步,举头朝房顶望去,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正蹲在房顶的一道横梁上,手里捧着一物正在专注的啃噬,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便是从它的口中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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